扁舟刚泊稳码头,夕阳便将清溪镇的青石板路浸成了暖融融的橙红色。林舟扶着苏云汐踏上石阶,指尖还没松开她微凉的手腕,就见一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挎着竹篮风风火火冲过来,篮里油纸包裹着的蜜饯晃出一角,甜香先一步飘进鼻腔。
“当心!”林舟眼疾手快,侧身护住苏云汐,少年堪堪擦着他的衣袖停下,竹篮里的桂花糖纸“哗啦”掉了两张。“对不住对不住!”少年慌得直跺脚,弯腰捡糖纸时,额前碎发都沾了汗,“我娘让我给镇东张奶奶送蜜饯,晚了要挨骂的!”
苏云汐看着他急得通红的耳朵,忍不住弯了弯眼:“慢些跑,路滑。”少年抬头望了她一眼,又飞快低下头,抓着竹篮往镇里冲,跑出去几步还不忘回头喊:“多谢姐姐提醒!”
“这孩子倒机灵。”林舟收回目光,见苏云汐还望着少年的背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街角蜜饯铺的幌子正随风晃荡。“想吃桂花糖了?”他接过苏云汐手中的琴囊,指腹触到囊上微凉的锦缎,“我去买,你在这边茶摊歇会儿。”
苏云汐却拽住他的衣袖,“一起去嘛,我也想看看铺子里有没有新做的玫瑰膏。”她轻轻晃了晃他的袖子,眼底带着点笑意,“你一个人去,我总怕你分不清口味,白跑一趟。”
林舟听她这么说,只好点头:“好,一起去。”
两人顺着石板路往镇中心走,街边铺子大多挂着红灯笼,卖茶叶的老板用铜勺舀着热茶,蒸汽裹着茶香飘出老远;药铺伙计正踮着脚晾草药,紫苏与薄荷的清苦混着蜜饯铺的甜香,在空气里缠成温软的气息。可走了没多远,林舟的脚步渐渐慢了——路过的百姓都埋着头快步走,连挑着菜筐的老农都脚步匆匆,偶尔有人抬头看他们,眼神里藏着慌乱,像是怕被什么人盯上,只匆匆一瞥就赶紧低下头。
“掌柜的,来两包桂花糖,再要一罐玫瑰膏。”苏云汐走到蜜饯铺前,柜台后留着山羊胡的老人正拨着算盘,闻言手猛地一顿,算盘珠“啪嗒”掉了两颗。他慌忙捡起珠子,又飞快扫了眼街尾,声音压得极低:“姑娘,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是啊,路过这里歇歇脚。”苏云汐察觉不对,笑容淡了些,“掌柜的,镇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老人还没开口,林舟已摸出怀中的玄铁罗盘——罗盘指针竟在微微发烫,原本静止的针尖正缓慢地转着圈。“怎么不太平?”他往前半步,挡住苏云汐的大半身影,语气沉了些,“百姓们都慌慌张张的,是出了什么事?”
老人刚要叹气,就听街尾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嗒嗒声砸在石板路上,震得人心里发慌。几个穿黑衣的人骑着马疾驰而过,腰间铜牌上“黑水”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马鬃扫过路边的菜摊,摊主吓得赶紧往后缩,连掉在地上的青菜都不敢捡。
“别问了!”老人猛地站起来,抓起油纸就往里面包桂花糖,手都在抖,“那些是黑水教的人!天天在镇上搜人,说要找什么‘破邪之人’,前几天王铁匠家的儿子,就因为多说了句‘他们不像好人’,就被他们拽走了,至今没回来!”他把糖包和玫瑰膏往苏云汐手里塞,又推着两人往铺子后巷走,“快走吧!趁他们还没回来,别在镇上多待!”
两人顺着后巷走,刚拐过一个拐角,就听见低低的哭声。墙根下,穿蓝布衫的妇人正抱着一件小孩棉袄抹眼泪,棉袄领口绣着的小老虎都被泪水浸得发暗。“我的儿啊……他们怎么能抓孩子呢……”哭声断断续续,像根细针,扎得人心头发紧。
苏云汐忍不住走过去,蹲在妇人身边,声音放得极轻:“大嫂,你别急,慢慢说——你的孩子,也被黑水教的人带走了吗?”
妇人抬头,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泪水,她抓住苏云汐的手:“是啊!昨天我儿子在门口玩弹弓,他们突然就冲过来,把孩子往马上拽!我说‘你们凭什么抓我儿子’,他们就推我,还说‘这孩子有灵根,能助教主修炼’,我爬起来想追,他们都拔刀了,把我打晕……”她抹了把眼泪,突然跪了下去,“姑娘,你们看着像有本事的人,能不能救救孩子们?我偷偷去镇西破庙看过,那里关了十几个孩子呢!他们都哭着要爹娘……”
苏云汐赶紧扶住她,眼眶也有些发热:“大嫂,你快起来,我们会想办法的。”她转头看林舟,两人眼神一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决心——不管黑水教想干什么,绝不能让孩子们出事。
林舟扶起妇人,声音沉稳:“大嫂,你放心,我们今晚就去破庙看看情况,一定不会让孩子们受伤害!”他扶起妇人,“你先找个地方躲躲,别让黑水教的人看到你,免得再受欺负。”
回到茶摊,苏云汐把蜜饯和玫瑰膏仔细包好,指尖捏着油纸角,语气凝重:“黑水教抓这么多孩子,肯定是想练邪术,我们不能等,今晚就得探探破庙的底。”
林舟点头,从怀中掏出水引——青石上的红纹又淡了些,却依旧透着刺骨的阴冷:“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内力还没恢复,只能先探情况,不能硬闯。”他把水引放回怀中,又摸出腰间的合一兵器,检查了下剑刃,“今晚我引开守卫,你趁机进去看看孩子们的情况,记住,一旦有动静,立刻撤出来,别逞强。”
苏云汐刚要应声,就见茶摊老板端着茶水过来,脚步放得极轻,还不忘往街外望了望:“两位客官,天黑前赶紧找地方住下,夜里别出门——黑水教的人晚上也会巡逻,要是被他们撞见,可就麻烦了。”
“多谢老板提醒。”林舟接过茶水,递了块碎银过去,“我们知道了。”
老板接过碎银,又叮嘱了一句:“破庙那边邪乎得很,前些天还有人看到夜里有绿光飘出来,你们可千万小心啊!”说完,他匆匆回到柜台后,关了半边门,只留个小缝看着外面。
苏云汐和林舟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愈发蹊跷。夜幕渐沉,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最后连挑着担子的货郎都不见了踪影,只剩风卷着落叶在石板路上打转,发出沙沙的声响。
“差不多该走了。”林舟站起身,将合一兵器别在腰间,又帮苏云汐紧了紧琴囊的带子,“把琴拿好,要是遇到危险,就用音刃自保,别管我。”
苏云汐点头,指尖按在琴囊上:“你也小心,别硬来。”
两人趁着最后一丝暮色,往镇西的方向走去。越往西边走,街上的气氛越冷清,连亮着灯的铺子都没有了,只有路边歪倒的灯笼在风里晃着,投下斑驳的影子,像张牙舞爪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