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溪村的义诊帐篷里，阳光透过帆布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张奶奶攥着个油纸包，颤巍巍地挤到顾晏辰身边，油纸包上还沾着灶膛的黑灰，打开时飘出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里面是深绿色的药膏，油润润的，裹在洗净的荷叶里。
“小顾啊，这是我用薄荷、艾草和山茶油熬的烫伤膏，熬了三天三夜呢！”张奶奶拉过顾晏辰的胳膊，看着他肩上渗血的卫衣，眼圈泛红，“上次我家老头子被开水烫了，就靠这个好的，一点疤都没留，你快试试！”
顾晏辰刚要伸手接，苏砚已经先一步把油纸包拿了过去。她指尖蘸了点药膏，轻轻抹在自己手背上——昨天抢账本时被火星烫的小水泡还没消，淡红色的泡皮绷得发亮。“先试试过不过敏，”她头也没抬，声音轻得像落在帐篷上的阳光，“你皮肤嫩，别再添新伤。”
顾晏辰的心跳“咚”地一下，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他盯着苏砚的指尖，看着那抹深绿色在她手背上晕开，连紧绷的泡皮都显得柔和了些。他乖乖地坐在诊椅上，把左肩凑过去，黑色卫衣的领口被血浸得发硬，苏砚找了把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挑开线头，剪刀尖离他的皮肤只有一厘米，她的呼吸都放得很轻，怕不小心划伤他。
“疼就说一声。”苏砚用生理盐水浸湿棉签，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渍。顾晏辰的皮肤白，伤口处的红肉翻在外头，还沾着点晒谷场的细沙，看着格外刺眼。她想起刚才医闹时，他像堵墙一样挡在自己身前，壮汉的手狠狠推在这处伤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那时候他得多疼？
“没事，不疼。”顾晏辰扯了扯嘴角，想装得轻松，可苏砚的棉签刚碰到伤口边缘，他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的冷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滴在衣襟上。他不敢看苏砚，怕从她眼里看到心疼，更怕自己控制不住——她离得太近了，发梢的碎发偶尔扫过他的锁骨，带着淡淡的柠檬洗发水味，比艾草香更让人心慌。
苏砚没说话，换了根干净的棉签，蘸满张奶奶的烫伤膏，一点一点往伤口上涂。药膏刚碰到皮肤，清凉感就漫了开来，压下了灼痛。她涂得很细，连伤口边缘的小擦伤都没放过，指尖偶尔蹭到他的皮肤，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绷紧，像被烫到的小猫。
“之前……”苏砚突然开口，棉签顿在伤口上方，“假笔记的事，我不该对你那么凶。”
顾晏辰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随即又被狂喜裹住。他张了张嘴，想说“我没怪你”，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心跳得越来越快，“咚咚”的声音在耳朵里响，他甚至怕苏砚听到，只能攥紧衣角，把紧张都藏在皱巴巴的布料里。
苏砚从急救包里翻出张大号创可贴——是她特意备的，边缘有透气孔，适合大面积伤口。她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地往顾晏辰肩上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锁骨，顾晏辰的身体瞬间僵住，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他偷偷瞄了苏砚一眼，发现她正专注地调整创可贴的位置，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温柔得让他不敢呼吸。
“好了，别碰水，明天我再帮你换。”苏砚收起急救包，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也有些乱。她转身拿起桌上的辐射检测仪，假装看屏幕上的数值，掩饰刚才的慌乱——这是离婚后，她第一次主动关心顾晏辰，第一次发现，他其实没那么讨厌，甚至……有点可靠。
顾晏辰摸着肩上的创可贴，指尖能感觉到药膏的清凉，还有苏砚留下的温度。他看着苏砚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肩上的疼都忘了。他突然觉得，就算被拉黑、被误解，就算再受十次伤，只要能让苏砚重新信任他，都值。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着孩子的哭声。苏砚和顾晏辰同时抬头，就看到个穿蓝色校服的小男孩跌跌撞撞跑进来，裤子上沾着泥，脸上挂着眼泪，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老电工的孙子小宇。
“苏医生！顾叔叔！快救我爷爷！”小宇扑到苏砚腿上，哭得喘不过气，“家里来了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拿着刀，把爷爷按在椅子上，问他要……要李工叔叔的纸条，还说要把我带走！”
苏砚的心猛地沉下去，顾晏辰瞬间收起笑容，脸色变得铁青。“小宇，别慌，慢慢说。”苏砚蹲下身，帮小宇擦眼泪，指尖能感觉到他在发抖，“黑西装男人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跑出来的？”
“就在刚才！我放学回家，看到他们把爷爷堵在屋里，”小宇的声音带着哭腔，把手里的纸条递过来，纸条边缘都被眼泪泡软了，“这是李工叔叔昨天偷偷塞给我的，说让我交给苏医生，别被坏人拿走！他还说……说丰华仓库有爷爷要的东西！”
苏砚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看清“丰华仓库 3号货架 账本+原始数据”，末尾还有李工的签名——这正是他们要找的线索！可老电工还在黑西装男人手里，那些人肯定是冲这张纸条来的，也是冲李工来的！
“顾晏辰，我们得去救老电工！”苏砚站起身，眼神坚定得像淬了光，“小宇说的丰华仓库，就是张姐提到的那个！李工肯定在那儿等着，老电工知道李工的下落，他们不敢伤害他，但也不能拖！”
顾晏辰点点头，摸了摸小宇的头：“小宇乖，你先跟张奶奶待在一起，叔叔和苏医生现在就去救爷爷，好不好？”他转头对围过来的村民说，“麻烦大家帮我们照看小宇和其他患者，我们去去就回！”
“不行！我们跟你们一起去！”王大爷抱着乐乐站出来，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草莓，“那些坏人敢在我们村撒野，我们不能让你们两个人去冒险！”几个年轻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抄起晒谷场的锄头、镰刀，眼里满是怒气。
苏砚心里暖得发颤，却还是摇了摇头：“谢谢大家，但太危险了，你们帮我们守着义诊帐篷，就是帮大忙了。”她知道，黑西装男人有刀，村民们手无寸铁，去了只会添乱。
顾晏辰拉着苏砚往商务车跑，刚到车边，就看到晒谷场的入口处，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一闪而过——正是之前在砖厂外盯着他们的人！
“他在跟踪我们！”顾晏辰把苏砚推进副驾，自己飞快地绕到驾驶座，“肯定是顾母的眼线，想跟着我们去老电工家，或者丰华仓库！”
苏砚回头看，黑夹克男人正躲在树后，手里拿着手机，显然在跟人通风报信。她心里一紧——要是被他抢先通知黑西装男人，老电工就危险了，丰华仓库的线索也可能被毁掉！
“快开车！”苏砚攥紧手里的纸条，指尖都泛白了。顾晏辰发动车子，商务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往村西头冲，车窗外的稻田飞快后退，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是希望的土地上。
可他们不知道，老电工家此刻已经空了。黑西装男人把老电工绑在后备箱里，只留下地上的几滴血迹，还有一张贴在门上的纸条，上面用红笔写着：“想救老电工，带李工的纸条去丰华仓库，别报警——否则，等着收尸。”
而树后的黑夹克男人，看着商务车远去的方向，拨通了顾母的电话，声音里带着阴狠：“顾总夫人，他们往丰华仓库去了，您安排的人，该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