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辰老家的青砖院墙爬满了爬山虎，晨露顺着叶片滴下来，砸在院门口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苏砚踮着脚，手里攥着块浸了温水的软布，正细细擦拭工作室门头的黑檀木牌匾。牌匾上“中西医结合工作室”七个烫金大字，是她托老木匠按母亲当年中医馆的样式做的，边角还刻着圈细小的艾草纹，木纹里的浅褐色药渍是昨天试挂时不小心蹭到的，现在擦了好几遍，才终于淡下去些。
“小心点，别踮脚太猛，摔着。”顾晏辰拄着根乌木拐杖走过来，杖身刻着疏朗的云纹，顶端包着层米白色软 leather——是他特意让广州的朋友定制的，左腿夹板拆了没多久，还不能长时间受力，这根拐杖比之前临时削的竹竿稳多了。他伸手扶着苏砚的腰，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薄款的亚麻外套传过来，带着点熟悉的暖意，“我来擦上面的，你擦下面的就好，太高了不安全。”
苏砚点点头，退到旁边时，裙摆不小心扫过台阶上的盆栽——是妞妞上次来广州特意带来的多肉，现在长得胖乎乎的，叶片上还沾着点晨露。她看着顾晏辰踮脚擦牌匾的样子，他的牛仔裤卷到膝盖，露出脚踝上还没完全消退的淤青，是之前在废弃工厂为了护她磕的。擦到“结合”两个字时，他突然侧头对她笑，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小小的阴影：“以后咱们就能在这里，一边用针灸帮老人调理腿软，一边用AI测孩子的体质数据，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带个大箱子跑山路了。”
苏砚的心里暖了暖，想起三个月前他们第一次来考察场地，这里还是间破旧的村屋，墙皮都剥落了，顾晏辰蹲在地上画装修图，指尖沾着灰，却笑得比谁都开心。现在墙面刷成了米白色，窗户装了新的玻璃，连院子里的老槐树都修剪了枝丫，挂着串红灯笼，透着股热闹的烟火气。
“苏医生！顾先生！我们来啦！”院门外突然传来老村长洪亮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孩子的笑声。苏砚赶紧迎出去，就看见老村长领着十几个村民，有的手里举着红彤彤的锦旗，有的提着竹篮，竹篮里装着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和热乎乎的茶叶蛋，蒸汽裹着香气飘过来，勾得人胃里发空。
最前面的妞妞扎着羊角辫，辫子上系着红绳，手里举着束用稻草绑着的野菊花，花瓣有点蔫，却开得很热闹。她看见苏砚，就像只小麻雀似的跑过来，帆布鞋蹭过青石板，带起片碎渣：“苏姐姐！我早上五点就去后山采花了，本来想采更漂亮的，可是太早了，花还没开……”她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苏砚蹲下来，跟妞妞平视，小心翼翼地接过野菊花，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草木香：“谢谢妞妞，这花比我在花店买的还好看，苏姐姐要把它插在最好看的瓶子里。”她伸手摸了摸妞妞的头，发现孩子的头发有点湿，应该是早上采花时沾了露水，“怎么不戴帽子就去后山了？小心着凉。”
“我忘了……”妞妞吐了吐舌头，又很快抬起头，指着后面的村民，“村长爷爷说，今天要给你送锦旗，王大娘昨天连夜绣的，说要谢谢苏姐姐把她的腿治好。”苏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老村长正双手捧着面锦旗走过来，红色的锦缎上绣着“中西医结合救老人，仁心仁术暖乡邻”，针脚有点歪歪扭扭，却看得出来绣得很用心，边角还掺了点金线，在晨光里闪着光。
“苏医生，这是我们大家伙儿的一点心意。”老村长的手有点抖，声音也带着激动，“去年我家老婆子腿软得连床都下不了，去县城医院看，医生说‘年纪大了，治不好’，是你每周开车来村里给她扎针，还开了中药粉，现在她都能跟着广场舞队跳《小苹果》了！”他说着，眼圈有点红，赶紧用袖子擦了擦，“我们没什么好东西给你，就绣了面锦旗，蒸了点馒头，你别嫌弃。”
“村长，您太客气了。”苏砚赶紧双手接过锦旗，锦缎的质感很厚实，攥在手里沉甸甸的，“这是我应该做的，能帮到大家，我也很高兴。”顾晏辰走过来，接过村民手里的竹篮，笑着说：“快进院子坐，里面煮了陈皮茶，是苏砚从广州带来的新会陈皮，祛湿的，大家尝尝。”他说着，把竹篮里的茶叶蛋分给旁边的孩子，每个孩子拿到蛋，都开心地说了声“谢谢顾叔叔”。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有的村民帮着搬凳子，有的给孩子剥鸡蛋，还有的围着苏砚问健康问题。王大娘拉着苏砚的手，指着自己的腿说：“苏医生，你看我现在能蹲能站，一点都不疼了，上次你说让我多揉足三里穴，我每天都揉，比吃药还管用！”苏砚笑着点头，伸手帮她按了按穴位：“大娘，您做得对，坚持揉，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门口，车窗降下，露出张和顾晏辰有几分相似的脸——是顾晏辰的父亲顾明远。他常年在国外做外贸，很少回村里，上次回来还是顾晏辰和苏砚结婚的时候，当时他还皱着眉说“搞中医没前途，不如跟我做外贸”，把顾晏辰气得好几天没理他。
顾晏辰看到父亲，手里的竹篮差点掉在地上，鸡蛋滚出来两个，他赶紧弯腰去捡，指尖都在抖。顾明远推开车门走下来，没穿平时常穿的西装，而是换了件灰色的休闲夹克，手里拎着个棕色的皮箱，看起来比以前亲和多了。他走到顾晏辰面前，先是低头看了看他的腿，眉头皱了皱：“腿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多养几天就折腾开业？”
“爸，您怎么回来了？”顾晏辰的声音有点发紧，他还没跟父亲说要开工作室的事，怕他又像以前那样反对。顾明远却没提反对的话，只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力度不轻不重，带着点父亲的郑重：“我听老村长说你要开工作室，回来看看。”他转头看向苏砚，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轻视，反而多了几分认可，“苏医生，之前是我固执，觉得中医不如西医能赚钱，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苏砚有点惊讶，还没来得及回应，顾明远就打开手里的皮箱，从里面拿出几盒包装精致的陈皮，盒子上印着“五年新会陈皮”的字样：“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听说中医祛湿要用这个，你分给村民们尝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他说着，又从皮箱底层拿出张泛黄的照片，递给顾晏辰：“这是你小时候，你妈带你去山区做公益的照片，她当时就说，不管是中医还是西医，能救人的就是好医。”
照片有点卷边，上面的顾晏辰才五六岁，穿着件蓝色的小外套，被母亲抱在怀里，手里举着个小小的针灸模型，背景是间破旧的山村诊所，墙上还贴着“医者仁心”的标语。顾晏辰看着照片，眼眶突然红了，指尖轻轻拂过母亲的脸：“妈当时还说，以后要让我做个能帮人的人，我以前总想着赚钱，把她的话忘了，现在终于能跟苏砚一起，完成她的心愿了。”
苏砚走过去，悄悄递给他一张纸巾，轻声说：“阿姨要是知道，肯定会很高兴的。”顾明远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伸手拍了拍顾晏辰的背：“你选苏砚，选对了。她不仅能帮你找回初心，还能帮更多人，这比赚多少钱都有意义。”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工作室要是需要资金或者设备，跟我说，我虽然不懂中医，但能帮你们搭把手——比如帮诊所换批新的理疗仪，再修修屋顶，让老人们看病更舒服点。”
“爸，谢谢您。”顾晏辰的声音有点哽咽，这是他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认可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村民们听到顾明远要捐设备，都欢呼起来，老村长更是激动地握住他的手：“顾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们村的老人们以后看病就方便多了！”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密的小雨，雨点落在院子里的老槐树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村民们赶紧站起来，有的想帮着收桌子上的馒头，有的想把挂在树上的红灯笼摘下来。“大家别慌！”顾晏辰喊道，“我早就准备了雨棚，在杂物间里，我们一起搭起来！”
顾明远跟着村民们去搬雨棚，他虽然常年在国外，搭雨棚却很熟练，手里的扳手用得比年轻人还快，额头上很快渗出了汗。苏砚和顾晏辰扶着村里的老人躲进屋里，老人们坐在炕沿上，喝着陈皮茶，拉着苏砚的手说家常，屋里满是欢声笑语。
雨越下越大，却没影响院子里的热闹。雨棚搭好后，村民们围坐在里面，有的继续吃馒头，有的跟顾明远聊国外的事，还有的孩子拿着妞妞送的野菊花，在雨棚下追着玩。王大娘看着眼前的场景，笑着对苏砚说：“苏医生，以后你就是我们村的人了，常来看看我们。”
苏砚点点头，心里满是踏实。她看着顾晏辰和父亲一起整理雨棚的绳子，两人的动作很默契，不像以前那样总是争吵；看着村民们开心的笑脸，看着手里攥着的野菊花，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母亲的心愿，她终于慢慢实现了；她和顾晏辰的关系，也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影，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雨慢慢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雨棚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顾晏辰走过来，伸手握住苏砚的手，指尖带着点雨棚绳子的粗糙质感：“以后我们还要开更多的连锁工作室，把‘中西医结合’的模式带到更多山区，帮更多人。”苏砚笑着点头，刚想说话，顾晏辰的手机突然响了，是赵警官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脸色微微变了：“什么？陈建明在监狱里提到，邻村还有个仓库，藏着批没被发现的问题路由器配件？”苏砚听到“问题路由器”几个字，心里一紧——看来康泰的黑料还没完全查清，他们的公益之路，还有更多挑战等着。但看着身边的顾晏辰，看着雨棚下热闹的村民，她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害怕了。
顾晏辰挂了电话，对苏砚说：“赵警官说需要我们帮忙辨别配件是否含辐射超标元件，等开业忙完，我们就过去。”苏砚点点头，握紧他的手：“好，我们一起去。不管有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
阳光越来越暖，照在工作室的牌匾上，“中西医结合工作室”七个烫金大字闪着亮，像在诉说着属于他们的故事——关于初心，关于坚守，关于爱与传承。苏砚知道，这只是他们连锁工作室的第一站，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身边有顾晏辰，有这些支持他们的村民，有母亲的心愿陪伴，就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