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贞路4号,碗柜的黑暗如同凝固的沥青,沉重地挤压着哈利的每一次呼吸。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青铜罗盘中心那枚碎金指针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温润光芒,如同寒夜中唯一的星火。指针微微颤动,每一次细微的摆动都牵引着哈利体内那股狂暴不安的雷霆之力,沿着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流淌。
他盘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后背紧贴着粗糙的木门板,努力摒弃着客厅里弗农姨父粗重的鼾声和达力偶尔的梦呓。按照丝帛上那几行冰冷古篆的指引:“子丑之交,面东而立,握盘守中,心念雷引。”
此刻正是深夜子时。碗柜狭小的空间根本不允许他“面东而立”,他只能勉强面向东方,将罗盘紧贴在心口。冰凉的青铜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他闭上眼,将所有意念沉入体内,努力去“感受”那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雷霆本源”。
起初是艰难的。体内那股力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罗盘的引导下虽然不再狂暴冲撞,却依旧桀骜不驯,每一次流转都带来阵阵酸麻胀痛,仿佛无数细小的针在经脉中穿行。额头的闪电疤痕深处,那股沉寂的灼热感也隐隐呼应着,带来阵阵眩晕。
“心念雷引……”哈利默念着,强迫自己忽略不适,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罗盘指针那微弱的脉动上。渐渐地,一种奇异的同步感开始建立。罗盘指针的每一次细微震颤,都仿佛与他心脏的搏动、血液的奔流产生了共鸣。体内那股躁动的雷霆之力,在指针无形的牵引下,开始变得温顺、有序,如同奔腾的溪流被引入了既定的河道。
酥麻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浸泡在温泉中的暖流。这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缓缓流淌,所过之处,肌肉的疲惫、精神的紧绷、甚至长期压抑带来的心理阴霾,都如同被无形的熨斗抚平。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和力量感,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悄然浸润着他的身心。
他沉浸在这种奇妙的体验中,仿佛灵魂脱离了狭小的碗柜,漂浮在一片由温和电流构成的温暖海洋里。意识变得无比清晰、敏锐。他甚至能“听”到窗外树叶在夜风中摩擦的细微声响,能“看”到月光透过碗柜门缝在地上投下的那一道微弱的银线。
就在这时——
嗡!
一种极其微弱、却如同冰针扎入骨髓的尖锐刺痛感,毫无征兆地从他右手手腕内侧爆发!那个早已被剪掉符文、看似光滑的皮肤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激活了!
轰!!!
一幅远比上次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入他的脑海!
冰冷刺骨的北海!狂风卷起墨绿色的巨浪,狠狠拍打着悬崖下如同怪兽獠牙般的黑色礁石!
阿兹卡班!那座由绝望和痛苦浇筑的黑色巨兽,在翻滚的乌云和肆虐的闪电下,如同地狱的投影!无数摄魂怪——那些披着破烂斗篷、散发着腐朽与冰冷气息的怪物——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在监狱上空疯狂盘旋、俯冲!它们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凝结成霜!
监狱最深处!一间狭小、污秽、墙壁凝结着黑色冰霜的牢房!一个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蜷缩在角落!他头发纠结如枯草,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猛地睁开!那目光穿透了层层石壁、穿透了无尽黑暗,如同淬毒的利箭,死死锁定了远在女贞路的哈利!
“哈利……詹姆……莉莉……等我……等我出来……撕碎你……撕碎那个叛徒……撕碎一切!!!” 一个沙哑、癫狂、混合着无尽痛苦、刻骨仇恨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刺入哈利的灵魂深处!
“呃啊——!”哈利猛地从修炼状态中惊醒!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般剧烈抽搐!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他死死捂住右手手腕,那里如同被烙铁烫过般灼痛难忍!刚才那画面、那声音……太真实了!布莱克!他真的在阿兹卡班!他真的要出来了!来找我报仇!
他大口喘着粗气,碧绿的眼眸中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恐惧!不是因为布莱克的威胁,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清晰地“看”到了!不是梦!不是幻觉!是如同身临其境般的……感知!
“时空锚点……”哈利颤抖着抬起右手,看着那光滑却依旧残留着灼痛感的手腕内侧,一个冰冷的名词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赵静清在Astraphos学院晦涩难懂的课程中提到的概念——某些特殊个体,其存在本身会成为时空长河中的“坐标点”,吸引或感知到与之有强烈因果关联的事件碎片!
他……就是那个锚点!他的存在,天然吸引着那些来自过去的、充满恶意的阴影!
他猛地低头看向胸前的青铜罗盘!罗盘中心的碎金指针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震颤!指针不再指向西北(阿兹卡班方向),而是如同失控般疯狂旋转!最终,指针尖端那点细微的血红色预警光芒骤然爆亮!如同滴血的针尖,死死指向……他右手手腕灼痛的位置!
锚点共振!高维精神链接确认!威胁等级:致命!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哈利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结了!布莱克……那个疯子……他不仅想越狱……他甚至……通过某种方式……感知到了自己?!或者说……自己这个“锚点”,在刚才的修炼中,无意间放大了这种链接?!
“砰!砰!砰!” 沉重的砸门声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响!伴随着弗农姨父暴怒的咆哮:“小子!你在里面搞什么鬼?!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开门!立刻!马上!”
哈利猛地惊醒!刚才的惊骇让他体内刚刚平息的雷霆之力再次失控般躁动起来!一股强大的、不受控制的能量波动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轰!
碗柜单薄的木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板上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无形的气浪狠狠撞在门上!
“嗷!”门外传来弗农姨父的痛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弗农!”佩妮姨妈的尖叫响起。
“爸爸!”达力惊恐的哭喊。
哈利心脏狂跳!他死死攥住胸前的青铜罗盘,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力量!罗盘温润的光芒再次亮起,如同安抚受惊的猛兽,将那失控的能量缓缓压回体内。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摇摇欲坠的碗柜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弗农姨父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毯上,捂着鼻子,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正发出痛苦的呻吟。佩妮姨妈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哈利。达力缩在沙发后面,吓得浑身发抖。
“你……你这个怪物!”弗农姨父挣扎着爬起来,指着哈利,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你用了什么邪恶的把戏?!刚才那是什么?!绿色的光!还有那声音!你差点杀了我!”
哈利愣住了。绿色的光?他刚才只感觉到能量的冲击,并没有看到光……
“我……我不知道……”哈利下意识地辩解,但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虚弱。他刚才确实失控了。
“滚出去!”弗农姨父歇斯底里地咆哮,唾沫星子混着鼻血飞溅,“带着你那些该死的、邪恶的东西!滚出我的房子!现在!立刻!马上!否则我就报警!让警察把你抓进疯人院!”
哈利看着弗农姨父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看着佩妮姨妈眼中的厌恶和达力脸上的惊恐,又低头看了看手中温润的罗盘和依旧灼痛的手腕。一股冰冷的、混合着愤怒、屈辱和决绝的情绪,如同火山熔岩般在胸腔里翻涌、沸腾!
他没有再辩解。也没有再看德思礼一家一眼。他默默转身,从碗柜里拖出那个破旧的行李箱,将罗盘和丝帛小心地贴身藏好。然后,他拎起箱子,在弗农姨父持续不断的咆哮和佩妮姨妈惊恐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向大门。
“砰!”沉重的橡木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女贞路4号那令人窒息的“正常”世界。
深夜的女贞路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夜风中摇曳。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他抬起头,望向西北方那片被城市灯火映照得微微发亮的夜空。阿兹卡班的方向。小天狼星·布莱克的方向。那个充满仇恨和疯狂的疯子,正在那座海上监狱里,用那双燃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恐惧依旧存在,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但这一次,恐惧的深处,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正在燃烧、升腾!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碗柜里瑟瑟发抖的男孩。他体内流淌着雷霆的力量!他手中握着引导力量的罗盘!他额头的疤痕是守护的烙印!他手腕的灼痛是预警的锚点!
“来吧。”哈利低声自语,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异常清晰。他碧绿的眼眸深处,不再是恐惧的阴影,而是燃起了两簇冰冷的、如同淬火钢刃般的火焰。那火焰中,倒映着翻滚的北海怒涛,倒映着阿兹卡班狰狞的剪影,更倒映着……一条由雷霆铺就的、通往未知风暴中心的道路。
他握紧了行李箱的拉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青铜罗盘紧贴胸口,传来温润而坚定的脉动。他迈开脚步,身影融入路灯拉长的阴影,朝着破釜酒吧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