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南瓜汁顺着袍子纤维向下渗透,带来粘腻的触感。哈利僵在原地,碧绿的瞳孔死死锁定着教工长桌阴影边缘那个珍珠白色的、半透明的幽灵身影——深青道袍,鸦羽束发,纯黑眼眸。赵静清。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最诡异的方式,再次出现了。
不是寂灭的道躯,不是残存的意念,而是……霍格沃茨的幽灵?一个东方道士的幽灵?这怎么可能?!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空,礼堂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化作了模糊遥远的背景噪音。哈利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巨响,以及血液冲上头顶带来的嗡鸣。
那双纯黑的、没有任何眼白的、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幽灵眼眸,平静地、穿透一切喧嚣与距离,与他对视着。没有碎金色的雷霆星海,没有寂灭前的决绝与沧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虚无。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标本。
“梅林的胡子!哈利,你怎么了?”罗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关切和疑惑,“太激动了吗?没事,我第一次也差点把盘子打翻……”
一只手拍上哈利的肩膀。
哈利猛地一个激灵,如同从冰水中被捞出,瞬间回神!他几乎是触电般猛地扭开头,避开了与幽灵赵静清的对视,心脏狂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强迫自己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没……没事,手滑了。”
他弯腰,机械地捡起翻倒的杯子,手指冰凉,微微颤抖。赫敏递过来几张餐巾纸,他接过来,胡乱地擦拭着袍子上的污渍,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不敢再向教工长桌方向瞥去一眼。
大脑却在疯狂运转!
幽灵!赵静清变成了幽灵?!这完全超出了他所有“记忆”的认知范畴!在那些碎片化的、血腥而沉重的未来(或过去?)里,赵静清是以道躯寂灭、神魂俱散的方式彻底消亡的!绝无可能留下任何形式的幽灵!东方道门的寂灭与西方巫师的幽灵化,根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终结!
为什么?!这个世界线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用什么方法将本该彻底寂灭的他,强行转化为了幽灵?目的何在?监视?禁锢?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实验或仪式?!
那个银发男孩……幽冥道……与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无数的疑问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收紧着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仿佛落入了一张巨大无比的、精心编织的网中,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陷阱边缘。
晚宴在一种极度煎熬的氛围中度过。哈利味同嚼蜡,对周围的一切交谈和美食毫无兴趣,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压制自己抬头看向那个角落的冲动,用于维持表面那摇摇欲坠的平静。
终于,晚宴结束。邓布利多站起身,说了些例行的欢迎和警告词(关于三楼走廊?内容似乎与“记忆”略有不同),级长们开始带领各自学院的新生返回公共休息室。
哈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跟着珀西·韦斯莱和一群兴奋的新生站起来,挤在人群中,低头快步走向礼堂大门。他需要立刻离开这里,需要空间冷静,需要思考!
就在他即将踏出礼堂大门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气息,如同穿过墓穴的寒风,悄无声息地拂过他的后颈。
哈利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脚步猛地一顿!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只见那个珍珠白色的幽灵赵静清,不知何时已然悄无声息地悬浮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人群边缘,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毫无表情的幽灵形态。纯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眨了一下眼。
随即,幽灵的身影如同融入空气般,悄然淡去,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
哈利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那不是无意识的幽灵游荡!那是……有意识的示意!赵静清的幽灵……有意识?!他在……主动接触自己?!
“走啊,哈利!发什么呆呢?”罗恩在前方催促道。
哈利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身,跟上队伍,脚步却有些虚浮。大脑一片混乱,震惊与恐惧交织,却又隐隐升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希望?
如果……如果赵静清的幽灵保留有意识,哪怕只是一部分……那他是否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是否知道Astrophos为何消失?是否知道……自己那些“记忆”的真相?!
他必须找到他!必须问清楚!
但……如何与一个幽灵交流?一个显然被某种力量监控或禁锢的东方道士幽灵?在众目睽睽之下?
队伍穿过复杂的走廊,爬上旋转楼梯,最终停在了一幅画像前——胖夫人。
“口令?”胖夫人懒洋洋地问。
“龙渣。”珀西回答。
画像滑开,露出洞口。温暖喧闹的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呈现在眼前。
哈利随着人群机械地走入,找了个最角落的、靠近壁炉的软椅坐下,将自己深深埋进阴影里。罗恩和赫敏似乎想过来跟他说话,但看到他苍白失神的脸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其他好奇的新生围住了。
哈利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掐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让自己保持冷静。
线索……必须理清线索……
赵静清以幽灵形态存在,似乎保有部分意识,并试图与自己接触。
那个银发男孩(幽冥道?)潜伏在校内,对自己有恶意标记。
分院帽能感知到自己异常的“记忆”和被标记的状态。
Astrophos学院消失,但霍格沃茨主体似乎运行“正常”。
自己丹田内的雷霆道种并未完全消失,会对特定刺激(如银发男孩的珠子、幽灵赵静清的出现)产生极其微弱的悸动。
这一切之间,必然存在联系!
那个银发男孩是关键!他是幽冥道的棋子?还是别的什么?赵静清的幽灵化与他有关吗?
还有邓布利多……他知道多少?他对赵静清的幽灵的存在是什么态度?默许?无奈?还是……他也被蒙在鼓里?
哈利猛地睁开眼,碧绿的眼眸在炉火的阴影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
首先,必须想办法避开所有耳目,与幽灵赵静清取得联系。公共休息室和宿舍显然不行,人太多。城堡八楼……有求必应屋!那里足够隐蔽!
其次,必须找到并监视那个银发男孩!确定他的学院和行动规律!
最后……必须尝试,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唤醒丹田内那沉睡的雷霆道种!那是他唯一可能破局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躁动与恐惧,缓缓站起身。现在还不是时候,需要等待深夜,等待所有人都陷入沉睡。
他走向男生宿舍的螺旋楼梯,步伐沉稳,仿佛只是一个疲惫的新生准备就寝。
然而,在他低垂的眼帘下,那双碧绿的瞳孔深处,碎金色的光芒极其微弱地、挣扎般地闪烁了一下,如同黑暗中悄然点燃的……第一缕雷霆之火。
狩猎,开始了。但这一次,他不再是猎物。
他是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