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走了,说吧。”
“有些东西不方便让人知晓,劳烦大人凑近些。”
赖痞儿神秘兮兮地开口,整个人贴在木栏杆上,方柏松眉头一皱微微躬身附耳过去。
“大人可听过白石村?”
只一句就将他心底的晦涩重新翻了出来,将他牢牢定住,他面色依旧沉静可心底已然慌乱。
方柏松沉声道:“你在胡乱攀扯什么?我要的是三个孩子所在之处。”
“大人当真不晓得白石村?小人不巧正是白石村的村民又恰巧那夜出门瞧见不该瞧的东西,捡了不该捡的东西,不过如今该庆幸那东西成了我的保命符了。”
赖痞儿笑了笑也不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退了两步又道:“明日升堂判决后,那三个孩子自然会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的,大人莫担心。”
方柏松如何听不出他话语的威胁,沉吟片刻,沉沉发问:“你待如何?”
“小人做了许多偷鸡摸狗的罪孽不过是想混口饭吃,若大人赏小人五千两安然将小人送出城,那事自然就一掀而过了,否则莫要怪一个亡命之徒的最后挣扎了。”
“你满嘴谎言,本府如何信你。”
“小人到时候将东西拿来,大人可寻人仔细看看,若发现小人欺瞒尽可一刀抹了我的脖子。”
赖痞儿笑得更加灿烂,看来他这是赌对了,他体贴地开口道:“大人若未有决断,可先回去思虑思虑,毕竟我是烂命一条,可诸位牵扯的可不是这么简单可以了的。”
黄怀生和衙役在外面等着,听见身后响声连忙转身应了上去。
“大人,您没事吧?”
衙役见他面色比之前还要沉了几分,小心斟酌发问。
“没事。”
方柏松听见问话才像刚回过神,轻声开口打断了他探寻的目光。
“他可是招了?”
“没有,他说明日升堂会交代清楚。”
那衙役眉头一拧,瞬间怒火中烧,怒骂道:“那厮不是在耍人么!大人你且待我下去将他收拾一番,看他还神气什么!”
方柏松显然又兀自神思,黄怀生暗叹一声拦住那冲动的衙役,徐徐开口道:“且慢,莫要冲动,他是待审罪犯有什么都该升堂开审,你这般下去动手岂不是动用私刑。”
衙役听罢显然不服,嘴上气愤道:“那厮不过是作奸犯科的恶徒,便是将他打个半死也是该的,大伙儿听了也只会叫好的份,先给他点教训如何又过分了。”
“我们这是衙门,衙匾上写着是正大光明几个大字,我们更该执法守法才对,往后这般知法犯法的事少说,若心中气愤难消大可抄十遍法典律例以静心敛性。”
黄怀生看着他耿直脖子一脸气愤的模样,摇摇头,温声训导,语气中夹着郑重和威严将面前的八尺大汉训得有些羞赧地低下头颅。
“师爷你可饶了我们吧,我们这手若是抓刀抓棍倒也顺手,若是让我们握笔抄书还不如把刀抵住哥几个的脖子呢。”
一听要抄书,那衙役脸上露出十分僵硬痛苦、哭笑不得的神情,一旁守在牢房外的两个值班衙役眼神哀怨地望向那个闯祸的衙役又哀求地望向黄怀生。
黄怀生见状轻笑一声,也不与他们为难,摆摆手道:“念在你们正义感作祟又是初犯便不与你们计较了,不过若再犯那惩罚可就翻倍了。”
“是是是。”
衙役们连忙点头答应。
“好了,你们下去干自己的事吧,本府同师爷有事相商。”
方柏松回过神来沉声吩咐,那个衙役如获大赦,朝他们拱手连忙退了下去,生怕被师爷揪到小辫子成了门中弟兄中的罪人。
黄怀生从他从地牢中出来那刻就知道他心头有事,耐着性子随他走进书房,轻手将门扉掩上才缓声发问:“大人可是那赖痞儿同你说了什么?”
“他是白石村的人。”
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吐出,一瞬间周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黄怀生瞳孔一缩,微微愣神又很快将神情整理好,默了半响才开口道:“难怪他将雷渊城弄得满城风雨还有恃无恐,原是想借此同我们谈条件。”
“当年之事他说他目睹了,手上又握有实证,如今要求我们给他白银五千两保证他顺利脱身,否则就同我们来个玉石俱焚。”
方柏松隐在袖子的手倏然握紧,眼神燃着不甘和愤恨。
“他如此淡然定是有同伙了。”
黄怀生轻叹一声,“大人当知如今时局比之当年并未有什么不同,若真闹出什么,那些人定会借机而动,彼时百姓惶惶、民不聊生,将是一片人间惨剧。”
“难道就面对这么一个作奸犯科的恶徒我们不但不能将他绳之以法还要帮他逃脱让他继续逍遥法外么?若真是如此又如何对得起我头顶的乌纱帽和这‘正大光明’的衙匾!”
黄怀生自然理解他的苦楚,轻声宽慰道:“大人,世间许多事情不能字字论公正,有时候也需要牺牲一些小义换取更大的正义。”
方柏松一手推开窗扉,黝黑的眼眸望向无边的暗夜,许久才低声吩咐道:“去写一份信,亲手交到麒麟门三位长老手上,让他们升堂之后寻个时间见见那赖痞儿,好好认认他手中之物。”
“是。”
黄怀生俯身应承了下来,恭敬地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方柏松自己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