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随即又化为淡然。
“压我一头又如何?这天下,又岂是区区一个宰相之位能衡量?只要老师能发挥其在南宋朝廷的巨大影响力,瓦解崇祯那个愣头青所主导的激进抗金政权,促成南北‘和解’,一切都是值得的。”
秦桧轻轻一笑,语气中带着对妇人见识的些许不屑。
王氏愈发不解,瞪大眼睛盯着丈夫:“你……你这么高尚?不求名利,只求天下太平?相公,你究竟图什么?我与你结发多年,深知你绝非这等无私之人。”
秦桧听罢,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沉吟片刻,最终选择不与王氏深谈,摆了摆手:“你一介妇人,如何懂我志向?国家大事,非妇人所能臆测。”
秦桧的野心,从来就不仅仅止步于一个宰相之位。
他要的,是全面掌控,是推行他那套真正意义上的“以汉制汉”,但这并非金人理解的表面上的利用汉人治理汉人,而是他自认为的“曲线救国”!
在秦桧看来,金军之强,当世无敌,硬碰硬只会招致亡国灭种。
他亲身经历了靖康之变,在冰天雪地的北国作为俘虏,受尽屈辱,切身感受到了金人的强大和宋人的脆弱。
故此,秦桧深信,唯有暂时屈服,方能保存汉人的血脉与文化。
他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投降,而是如同昔日越王勾践那般卧薪尝胆,以退为进!
要在金人的庇护下,整合汉人势力,让金人享受占领带来的歌舞升平,让他们沉迷于中原的富庶与繁华,最终不思进取,武备废弛。
而他秦桧,则将成为这幕后最大的操盘手,在金人的眼皮底下,积蓄汉人的力量,等待一个千载难逢的反击机会。
届时,大宋便能像越国当年灭吴一样,反过来灭掉那个因安逸而腐朽的金国,一雪靖康之耻!
这是报此前在金国所受侮辱之仇的最高明之法,也是挽救大宋的唯一出路。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瓦解南宋的抵抗政权。
在秦桧看来,崇祯的激进抗金只会带来无谓的牺牲,只会让宋金战事不停,最终导致生灵涂炭,甚至会被亡国灭种!
他相信,在巨大的利益和所谓的“大义”面前,总有人会动摇,总有人会选择与他一道,曲线救国!
.....
南京金陵府。
夜幕降临。
中书省参知政事汪伯彦的府邸内,书房烛火昏黄。
年过花甲的汪伯彦,屏退了所有下人,小心翼翼地从书房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
正是秦桧托人秘密送来的亲笔信。
做贼似的看了眼门口位置,汪伯彦深吸一口气,将信展开。
信中内容,一如秦桧所言,极力吹捧金人的“仁义”与“天命”,将赵佶在东京复位描绘成顺应大势,拯救苍生之举。
更令汪伯彦心头火热的,是秦桧许下的重诺,若自己能响应东京政权,辅佐旧主,秦桧甘愿将宰相之位拱手相让,屈居副手。
汪伯彦看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手中的信纸。
他一向主和,早在当年康王赵构还在大名府元帅府时,便曾鼓动赵构按兵不动,避免与金人正面冲突。
此后,随着崇祯皇帝以雷霆手段解除赵构兵权,并强硬推行抗金国策,汪伯彦因失去了赵构这个后台,在朝中变得老实了许多,逐渐被边缘化。
应天之变时,崇祯对朝中主和派进行清洗,不少主和大臣或被贬,或被问罪,汪伯彦靠着谨言慎行,加之其在朝中的影响力已大不如前,才侥幸躲过一劫。
此后,他表面上拥戴崇祯,并在南京新政权中获得了中书省参知政事这个地位不算太高但也重要的官职。
然而,汪伯彦打心底里是反对崇祯皇帝主战抗金的。
在他看来,金人势大,根本不可敌,宋军即便奋力抵抗,也只会徒增伤亡,最终仍难逃失败的命运。
他始终坚信,唯有议和,才是保全大宋子民、延续赵氏社稷的唯一途径。
此番金军南下,太上皇赵佶在东京复位,又由自己的学生秦桧亲自许诺宰相高位,汪伯彦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秦桧是他的学生,而今已然身居宰相,若能与秦桧联手,南北呼应,何愁大宋不“安稳”?
小心翼翼将书信放入暗格中,汪伯彦双手揣袖,沉思如何作为。
......
两日后。
朝廷再度收到一条震动整个金陵的消息。
金军东路军在中路军的配合下,突破了宋军的徐州防线,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路攻到南直隶淮河沿岸。
金人来势汹汹,兵锋直指江南,形势已然岌岌可危!
奉天殿,大朝会。
殿内气氛凝重,崇祯皇帝顶着两个熊猫眼,目光扫视群臣,沉声问道:
“金贼兵临淮河,情势危急!诸位卿家,有何退敌之策?”
群臣面面相觑,不少人已面露惊恐之色。
金军的强大,早已深入人心,而今兵锋抵近长江,使得南迁以来的最后一丝安全感也荡然无存。
就在此时,汪伯彦越众而出,身着朝服,衣袍整齐,语气谦卑平静:“陛下,臣以为,金陵地处江畔,长江虽为天堑,但并非不可逾越,当年三国时,西晋大军曾一役破江东,吴主孙皓最终自缢。”
“而今金人兵锋之盛,更远胜当年晋师!臣以为,金陵此地形势不牢、腹地不深,难以久居,非长久之计。”
“哦?”崇祯眯着眼睛,打量着汪伯彦:“那依你之言,应如何?
汪伯彦语重心长地道:“臣建议朝廷,当再度南迁,暂避金锋,前往临安,临安背山面海,可依靠海路,若金军再度渡江,天子尚可海遁,自保无虞,待来日再图光复。”
此言一出,满殿寂静,落针可闻。
一些文官听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是被汪伯彦所谓的“保全”之策打动了。
金人在地上所向无敌,但我们可以跑海上啊!
金人的铁蹄总不会有踏浪的本事吧?
但枢密使姚友仲、兵部尚书张叔夜等主战派大臣,以及忠心于崇祯的将领们,闻言脸色骤变,眼中满是怒火和不屑。
这哪里是退敌之策,分明是畏敌如虎,准备再度逃跑!
海顿
崇祯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寒光逼人:“海遁?汪伯彦,你这是替朕想,还是替你自己找路?!”
说着,崇祯帝猛地提高声音,厉声呵斥道:“你这分明是为投降金人寻觅后路!为朝廷动摇军心!汪伯彦,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