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大宋,南京紫禁城。
乾清宫内,温暖如春,与北方的肃杀之气,判若两个世界。
崇祯皇帝,正靠在铺着厚厚软垫的龙椅上,有些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封封来自北方的战报。
“八月初三,我东路军王彦部,攻克林黄府,斩敌三千,俘虏上万……”
“八月初五,我西路军韩世忠部,兵临金国西京城下,金贼闭门不敢战……”
“八月初七,我中路军岳飞部,已前出至辽河西岸,与金军主力遥相对峙……”
捷报,一封接着一封。
朝堂之上,早已是一片欢腾。
文武百官,争相上表,歌颂陛下天威,赞扬元帅神武。
南京城内的百姓,更是张灯结彩,仿佛灭金大业,已是指日可待。
然而,作为这一切的最高指挥者,崇祯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只是觉得……太慢了。
崇祯皱着眉头,看着地图上,代表着岳飞中路主力那枚令旗的位置。
辽河西岸。
从大定府到辽河西岸,千里之遥,岳飞用了将近四个月。
这个速度,在旁人看来,已是神速,但在崇祯的眼中,却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他给岳飞的,是“利剑穿心”的闪击战略,要的是如水银泻地般,一泻千里,在金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兵临上京城下。
可岳飞呢?
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每到一处,都要先清剿地方,再安抚百姓,收拢民心。
他打的已经不是一场纯粹的军事战争,而是一场“政治仗”、“民心仗”。
崇祯承认,岳飞打得很稳,很漂亮,几乎没有任何纰漏,从战术层面上看,堪称完美。
但,这不符合他的心意。
因为,自己要的不仅仅是一场胜利,而是一场由他自己亲手导演的、足以载入史册的、辉煌的、流传千古的……伟大胜利!
而岳飞的“慢”,正在打乱崇祯的节奏。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岳飞磨磨蹭蹭地打到上京城下,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届时,自己这个皇帝,再“御驾亲征”,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是去给岳飞开庆功宴吗?
不行!
崇祯将手中的战报,狠狠地摔在御案上。
不能再等了。
自己必须立刻,马上,出现在北方的战场上!
从岳飞的手中,接过指挥权,用他自己的方式,来打这最后的灭国之战!
他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谁才是这场战争,真正的主角!
“来人!”崇祯沉声喝道。
“传朕旨意,朕意已决,即日起,御驾亲征!命御营军都统制何谦,尽起京营五万精锐,三日后,随朕北上!”
这道旨意,如同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平静的南京朝堂上,掀起了滔天巨浪。
“陛下!万万不可啊!”
第二日的大朝会上,以左丞相张叔夜为首的文官集团,一片劝阻。
“陛下,金国距此数千里之遥,道路险阻,敌情不明,您乃万金之躯,系我大宋亿兆生民之所望,岂可轻身犯险?!”张叔夜老泪纵横,声嘶力竭。
“是啊,陛下!如今岳元帅在前线,势如破竹,灭金只在旦夕。您只需坐镇京中,运筹帷幄,何须亲冒矢石?”
反对之声,此起彼伏。
崇祯冷冷地看着跪在下面的这群臣子,心中一阵冷笑。
他知道,这些人里,有的是真的出于关心他的安危。
但更多的,恐怕是另有图谋。
尤其是那个跪在最前面,哭得比谁都伤心的中书省中丞吴敏。
吴敏此人,乃是江南士族领袖,平生最擅长的,便是以“忠臣”的面目,行“制衡皇权”之实。
崇祯登基以来,几乎每一项新政,都遭到了他明里暗里的反对。
此刻,他跳出来,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为陛下安危着想”,什么“为大宋江山计”。
但在崇祯看来,其潜台词只有一个:陛下,您就好好地待在宫里当您的太平天子吧!军国大事,有我们这些文臣和前线的武将就够了!您可千万别再插手军权了!再插手,我们文官,就没活路了!
对于这套把戏,崇祯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让他想起了,他上辈子的那个大明朝。
那些所谓的“东林君子”,不就是用同样的手段,一边博取“忠君爱国”的清流名声,一边将皇帝架空,把持朝政,为自己和背后的士族集团,谋取私利吗?
崇祯心中烦不胜烦,也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朕意已决,无需多言!”
哪知,这吴敏,还真是个滚刀肉。
下朝之后,他竟真的长跪在了午门之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着来往的百官和百姓,哭诉皇帝的“轻率”,宣扬自己的“死谏”。
一时间,整个南京城,都传遍了“吴中丞为国为民,冒死进谏”的“美名”。
两天两夜。
吴敏就这么跪在午门前,水米不进,风雨无阻。
期间,无数官员前来“探望”,送水送食,都被他“大义凛然”地拒绝了。
他的身前,摆着一口小小的棺材,以示死志。
这副场面,让崇祯恶心得快要吐了。
他想起了大明朝那些言官们,最喜欢玩的“廷杖”博名把戏,故意触怒皇帝,被当众打一顿板子,非但不是耻辱,反而能一夜之间,名满天下,成为天下士子心目中“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偶像。
这吴敏,玩的是同一套路。
“把他给朕拖走!”崇祯烦躁地对锦衣卫指挥使康履下令。
锦衣卫的校尉们,如狼似虎地冲上去,将那“虚弱不堪”的吴敏,从地上架了起来。
吴敏还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嘴里高喊着:“陛下!臣……臣死不足惜,只盼陛下,能以江山社稷为重啊!”
然而,让崇-祯没想到的是。
第二天一早,当他准备出宫想透透气时,却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双叒叕地,出现在了午门之外!
这狗东西居然又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陪他一起跪的,还有十几个御史言官!场面比之前,还要壮观!
崇祯的忍耐,终于达到了极限。
“下狱!给朕把他打入天牢!”他怒吼道。
“陛下,息怒!”一旁的康履,连忙劝道,“陛下,这吴敏……一直在朝野上下,都以忠臣形象示人,您若此时将他下狱,岂不是坐实了‘拒绝忠言,迫害忠良’之名?正中其下怀啊!”
崇祯闻言,猛地冷静了下来。
是啊,不能动粗!
对付这种伪君子,用常规的手段,只会让他得偿所愿。
崇祯坐在龙椅上,沉默了很久,最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对康履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几句。
康履听罢,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恍然与敬畏之色,躬身领命而去,前往皇城司。
当天晚上,依旧在午门前“死谏”的吴敏,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即,便人事不省,沉沉地睡了过去。
陪跪的官员们大惊失色,连忙将他抬回府中。
请遍了南京城所有的名医,都查不出任何病症,只说他是“忧思过度,心力交瘁”。
这一睡,就是整整三天三夜。
而就在吴敏“为国操劳,昏睡不醒”的这三天里。
崇祯皇帝,早已率领着五万御营精锐,登上了北上的龙船。
当吴敏终于悠悠转醒,得知皇帝早已离京时,他气得一口老血喷出,再次“昏死”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气晕了。
而那艘顺着运河,一路向北的巨大龙船之上,崇祯皇帝正凭栏而立,望着两岸飞速倒退的风景,嘴角,挂着一丝快意的笑容。
“跟朕玩这套?”
“你们,还嫩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