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庆殿。
晨钟敲响,沉重的宫门缓缓开启。
文武百官身着朱紫朝服,手持笏板,鱼贯而入。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大庆殿内,气氛显得格外庄重而肃杀。
因为,西辽来使了。
这并非是一次普通的朝贡,而是一次迟到了十几年的“会晤”。
早在宋金对峙最艰难的时期,西辽的耶律大石就曾多次试图联络南宋,共抗金贼。
可惜,那时的路被西夏、金国死死堵住,消息断绝,两国只能在遥远的东西两端,各自为战。
如今,大宋灭金,收复中原,兵锋正盛;
而西辽亦在中亚大杀四方,建立起庞大的帝国。
两个当世最强的霸主,终于在这一刻,有了正面的碰撞。
“宣,西辽使者萧斡里刺觐见!”
随着内侍一声高唱,一名身着契丹传统服饰、腰悬弯刀、神色倨傲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殿内。
他并未像其他藩属国使者那般行跪拜大礼,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抚胸礼。
“大辽皇帝特使萧斡里刺,见过大宋皇帝。”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大辽皇帝”?
在大宋的朝堂上,居然有人敢自称“皇帝”?
这在崇祯的眼中,简直是不仅是无礼,更是对“天无二日”这一铁律的挑衅。
崇祯高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如炬,冷冷地看着下方的萧斡里刺。
他并没有发怒,只是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耶律大石,还在用‘大辽’的国号?”
“朕听说,他在西域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啊!”
萧斡里刺昂首道:“托大宋皇帝陛下洪福,我家陛下自延庆可敦城起兵,一路西征,未尝一败!尤其是两年前的卡特万之战,我家陛下以少胜多,一举击溃了塞尔柱帝国苏丹桑贾尔率领的十万联军!”
“如今,花拉子模已向我大辽称臣纳贡,高昌回鹘、东西喀喇汗王朝皆奉我大辽为主!”
说到这里,萧斡里刺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的自豪:“如今我大辽,东起阿尔泰山,西抵咸海,北控蒙古高原,南达昆仑山,疆域万里!乃是这中亚当之无愧的霸主!”
他这番话,不仅仅是炫耀,更是在亮肌肉,是在告诉大宋:我们不是当年那个被金人追得满世界跑的流亡政权了,现在的西辽,有资格跟你们平起平坐!
“既然耶律大石如此威风,那今日派你来,所为何事?”崇祯明知故问。
萧斡里刺清了清嗓子,终于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我家陛下念及当年宋辽旧盟,且如今金国已灭,但我大辽故土尚在,我家陛下不愿与大宋兵戎相见,故特遣外臣前来,希望能与大宋重新划定边界。”
“哦?划界?”崇祯挑了挑眉:“怎么个划法?”
“我家陛下希望,大宋能将蒙古高原上的克烈部及其周边草场,划归我大辽,作为两国之缓冲。”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愣。
克烈部?
那是哪?
对于大多数大宋官员来说,那只是一片蛮荒之地,甚至很多人都没听说过。
那里既不产粮食,也不产丝绸,除了牛羊就是草。
但崇祯的眼睛却猛地眯了起来,寒光乍现。
克烈部!
那是蒙古高原的腹心,东起肯特山,西至杭爱山,水草最丰美的地方!
当年辽国全盛时期,在那里设立西北路招讨司,封克烈部首领为太师,进行间接统治。
后来金灭辽,虽然对那里控制力减弱,但也通过册封维持着宗主权。
如今大宋灭金,按理说,金国的所有遗产,包括对这些部落的宗主权,都该归大宋所有。
但萧斡里刺这番话的逻辑也很狡猾:那是我们“大辽”以前的地盘,既然金国灭了,我们拿回一点“祖产”当缓冲,不过分吧?
若是在其他皇帝看来,或许真就答应了。
毕竟大宋刚收复中原,百废待兴,为了几块不长庄稼的草地去得罪正如日中天的西辽,似乎不划算。
可是,坐在龙椅上的是崇祯。
是一个带着后世几百年记忆的穿越者!
他太清楚那里意味着什么了。
克烈部,乃是蒙古诸部的核心之一,如今北方草原权力真空,蒙古部、克烈、乃蛮、塔塔儿、蔑儿乞、汪古等部族林立,互相攻伐。
这正是大宋介入、分化、控制的黄金时期!
若是现在把克烈部让给西辽,不仅意味着大宋失去了介入草原的最佳跳板,更可怕的是,几十年后,那个叫铁木真的男人就会在这一片土地上崛起,统一蒙古诸部,然后……那个噩梦般的帝国将会横扫欧亚!
崇祯绝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他要从源头上,掐死这颗种子!
“缓冲?”
崇祯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如陛。
“萧斡里刺,你回去告诉耶律大石,朕的大宋,不需要缓冲。”
崇祯站在萧斡里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天下,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草场,既然金国曾染指过,那便是大宋的战利品!克烈部,乃是当年金国册封的阻卜诸部之一,如今金国既灭,他们理应向我大宋朝贡,受我大宋册封!”
“大宋皇帝陛下!”萧斡里刺脸色一变,语气强硬了几分:“克烈部本就是我大辽旧臣!况且,那蒙古高原苦寒之地,距中原数千里,大宋要如何治理?我家陛下索要克烈部,也是为了替大宋镇守北疆,防备那些野蛮人南下,这是一番好意!”
“好意?”崇祯冷笑一声:“耶律大石的好意,朕心领了,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崇祯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萧斡里刺,声音冰冷刺骨:“这世上,只能有一个皇帝!”
“耶律大石在西域称帝,朕念在山高路远,且他也算是个英雄,一直未曾计较,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来!”
“你回去告诉他,想要克烈部?可以,让他去帝号,向大宋称臣,做大宋的藩王!朕不但把克烈部封给他,还可以封他为‘西辽王’,世袭罔替!”
萧斡里刺勃然大怒:“大宋皇帝!你这是在羞辱我家陛下!如今我大辽带甲百万,横扫中亚,岂能向他人称臣?!”
“羞辱?”
崇祯霍然转身,双目如电:“耶律大石若是觉得委屈,大可发兵来取!朕的大宋铁骑,刚灭了金国,正愁刀枪未冷,无处试锋芒!”
这番话,霸气侧漏,掷地有声!
萧斡里刺被怼得哑口无言。
他虽然嘴硬,但心里也清楚,真要打,西辽未必打得过现在的大宋。
而且两国之间隔着西夏、吐蕃和茫茫戈壁,中间相距五千余里。
当年的使者走这一趟都要耗时一年,大军远征更是天方夜谭。
西辽的战略重心在西方,在经营那个刚刚建立的庞大帝国;
而大宋的重心在中原,在巩固刚刚收复的河山。
这两个超级大国,就像是两条分处不同水域的巨龙,虽然互相咆哮,但谁也没法真的咬谁一口。
这也是为什么耶律大石只敢派使者来“讨价还价”,而不是直接出兵占领的原因。
“既然大宋皇帝如此没有诚意,那外臣无话可说!”萧斡里刺一甩袖子,“告辞!”
“慢着。”
崇祯叫住了他:“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耶律大石派你来了,朕也不能失了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