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江州城的天亮得格外早。
那些前日里趁火打劫,用极低的价格盘下钱万金产业的商人们,更是起了个大早,三五成群地聚在茶楼里,一边品着新茶,一边等着那个他们心照不宣的消息。
“你们说,钱府今天会不会挂白幡?”一个胖商人呷了口茶,脸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挂白幡都是便宜他了,依我看,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他那宝贝儿子,昨夜就该卷着最后一点家当跑路了。”
“可惜了,钱万金也算个人物,怎么就信了什么托梦的鬼话,把自己作成这副模样。”
“时也命也,他钱家的富贵,到头了!”
众人哄笑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就在这时,茶楼的伙计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脸上满是见了鬼的表情。
“掌……掌柜的!各位老爷!出……出大事了!”
那胖商人不满地放下茶杯:“嚷嚷什么,天塌下来了?”
“比天塌下来还邪门!”伙计指着钱府的方向,舌头都捋不直了,“钱……钱万金一家,没死!一个都没死!还好端端地在府里呢!”
茶楼之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笑容都僵在了脸上,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没死?
怎么可能!
那可是连黑虎真人都吓疯了的索命鬼物!
商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荒谬与不解。
而此刻的钱府,早已不理会外界的任何风雨。
偌大的宅院,空空荡荡,钱万金遣散了最后几个忠心耿服侍的老仆,只留下了妻子和儿子。
他没有去收拾满地的狼藉,也没有去计算未来的生计。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冲进早已搬空的书房,将仅剩的一张书案搬到了正堂中央,又找来家里所能找到的,最好的笔墨纸砚。
“老爷,你这是要做什么?”钱氏看着丈夫布满血丝的双眼,担忧地问。
钱文才也凑了上来,他已经彻底没了往日的骄横,看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敬畏。
钱万金没有回答,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梦中那片无垠的云海,那只神骏非凡的青色大鸟,再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猛地睁开眼,提起笔,饱蘸浓墨。
笔尖在雪白的宣纸上悬停了片刻,随即,果断落下。
他画得不快,甚至有些笨拙,每一笔都充满了迟疑与斟酌。
他要画的,不是一只鸟,而是一位救了他全家性命的神仙。
他清楚地记得,那神鸟通体是青色的,一种比天空和湖水更加深邃、更加纯净的青。
他记得那流畅优美的身形,那修长而高贵的脖颈,那在云光下流淌着神圣辉光的羽翼。
他更记得,在那青色的羽翼之上,有一道道细密繁复的金色纹路,仿佛是天地间最玄奥的符文,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严。
最关键的,是那头顶。
就在那神骏非凡的头颅上,有一根微微翘起的,长长的羽毛。
那根羽毛让那份至高无上的威严中,又平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钱万金画得无比投入,他将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感激,所有的敬畏,全都倾注在了笔尖。
整整三天三夜。
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整个人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终于,在第四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正堂时,他落下了最后一笔。
一幅栩栩如生的画卷,呈现在了眼前。
画中,一只青色的神鸟立于云海之巅,单足而立,姿态神骏。
它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纤毫毕现,那金色的纹路更是流光溢彩,仿佛要从画中飞出。
最传神的,是那双眼睛。
钱万金用尽了毕生所学,也无法完全还原那双眼睛里蕴含的神韵。
他只能画出那份俯瞰众生的悲悯,和那份不容亵渎的威严。
“像……太像了……”钱文才看着画,喃喃自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感受到了那份来自神灵的注视。
钱万金扔下笔,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爹!”
钱文才和钱氏连忙将他扶住。
钱万金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他看着那幅画,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文才,去,把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请下来。”
钱文才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爹,这……”
“请下来,好生收着。”钱万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从今往后,我们钱家,不拜祖宗,只拜仙人。”
他挣扎着站起身,亲自将那幅呕心沥血完成的画卷,郑重无比地,挂在了正堂最中央,那个原本属于钱家祖宗牌位的位置。
他又亲自用小刀,在一块上好的沉香木上,一笔一划地刻下了五个大字。
青鸟大仙之位。
牌位立好,香炉摆上。
钱万金领着妻儿,点燃三炷清香,对着那幅画,对着那个牌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从此,钱府的正堂,香火不绝。
钱家散尽家财,却安然无恙,神仙托梦,画鸟供奉。
这个离奇又充满神话色彩的故事,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江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受过钱万金恩惠的穷苦百姓,成了这个故事最忠实的传播者。
他们自发地来到钱府那紧闭的大门外,虽然进不去,却还是朝着宅院的方向,遥遥跪拜。
他们不只是感谢钱万金,更是在感谢那位救了钱大善人的,不知名的神鸟。
一时间,钱府门外,每日都有黑压压的人群跪拜,场面蔚为壮观。
江州城外,百里之遥的南方面前山脉。
一处飞瀑之下的隐蔽山洞里,林羽正调息着体内的妖力。
江州一行,让她收获颇丰。
精纯的功德之力,让她的紫府真元愈发凝练,修为稳固了不少。
突然一股精纯、浩瀚、温暖的香火愿力,如同百川汇海,疯狂地涌入她的体内。
这股力量,比当初整个杏花村七八百人提供的香火愿力加起来,还要庞大十倍,还要精纯百倍!
“嗯?!”
林羽猛地睁开双眼,青色的鸟瞳中满是错愕。
这……这是怎么回事?
钱万金的功德已经结算完毕,怎么会突然又冒出如此恐怖的香火之力?
她来不及细想,那股磅礴的力量已经冲刷过她的四肢百骸,涌入了丹田气海。
她体内的紫府真元,像是被浇上了一瓢滚油,瞬间沸腾!
妖力在经脉中疯狂奔涌,每一次运转,都比之前强横一分。
那股力量太过庞大,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身体要被撑爆的错觉。
她不敢怠慢,立刻收敛心神,全力运转《紫府金丹诀》,引导并炼化这股天降横财。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汹涌的香火洪流,才渐渐平息。
林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浊气中,竟带着一缕淡淡的金色霞光。
她内视己身,丹田气海中的紫府真元,比之前足足浑厚了一大圈,那抹高贵的紫色,也变得更加深邃。
大妖初期的境界,在这一刻,被彻底巩固,甚至隐隐有向中期迈进的趋势。
这意外之喜,让林羽有些发懵。
她想不通,江州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疑惑之际,体内那暴涨的妖力,似乎达到某个临界点,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溢散。
她身上那身青色的羽毛,根根倒竖,每一根羽毛的末梢,都开始不受控制地亮起微光。
尤其是她羽翼之上,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金色纹路,此刻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一道道金色的神圣符文,在她的羽翼上流转不休,将整个幽暗的山洞,都映照得金碧辉煌。
磅礴而纯净的妖力波动,以她为中心,如同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她成功突破到了大妖中期的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