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光焰仍在甬道深处熊熊燃烧,如同一条奔腾的净化之河,将残余的污秽与黑暗尽数吞没。悲壮而惨烈的光芒映照在古老斑驳的石壁上,投下我们踉跄而渺小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焦糊味,并非单纯的焚烧,更带着一种……解脱于沉寂的气息。那是无数前辈守墟人残存意志最终燃尽的余味。
我和小石头相互搀扶着,沿着这条被短暂净空的甬道,向着更深处艰难前行。每一步都踩在温热的白灰之上,软绵而虚幻,仿佛踏着无数先驱的骨灰前行,心情沉重得难以呼吸。
体内的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方才不顾一切引燃薪火,几乎抽干了我最后一丝可控的纯阳之力,也彻底打破了心脉处那脆弱的平衡。此刻,暗红的邪力失去了最大的制约,正如脱缰的野马,在我经脉中疯狂窜行,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冷的侵蚀感。
纯阳之力并未消失,却如同被重创的猛兽,蜷缩在心脏最深处,只能勉强护住心脉本源,再也无力向外征伐。而那件暗红内衬的力量,似乎也因过度引导而陷入了沉寂。
我现在完全是在靠着一股求生的本能硬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体内肆虐的邪力彻底吞噬。
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否则不等走出这里,我就会先一步彻底失控,要么爆体而亡,要么……沦为外面那些活尸一样的怪物。
“哥,你的手……好冰……”小石头带着哭音,紧紧抓着我的胳膊,试图用他微弱的体温温暖我愈发冰冷的手臂。
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点模糊的气音:“快走……别停……”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两壁的雕刻愈发繁复宏大,叙述的场景也越来越晦涩恐怖,大多与外面那面主壁浮雕相关,描绘着那棵青铜巨树、黑色海洋以及被镇压的恐怖形体。行走其间,仿佛穿梭于某个亘古噩梦的回廊。
就在我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意识开始涣散之时——
走在前面的小石头突然停下了脚步,声音带着一丝惊疑和不确定:“哥……前面……好像没路了?”
我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
甬道,确实到了尽头。
前方并非岩石封死,而是一面巨大无比的、彻底阻隔了去路的——
青铜巨壁!
与其说是墙,不如说是一扇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铜门!
门扉紧闭,严丝合缝,仿佛自古以来就从未开启过。其高度几与甬道顶壁相接,宽度更是横亘整个甬道,左右望不到边。
这青铜巨门古朴无比,表面覆盖着一层暗青色的铜锈,却依旧能感受到其厚重如山、坚不可摧的质感。门上没有任何常见的门环、锁孔之类的结构,而是布满了无比密集、复杂、深邃的浮雕与刻痕。
这些刻痕的风格,与外面石壁、乃至地面引导薪火的符文同源,但更加古老、更加复杂、也更加……强大。
刻痕的核心图案,依旧是那棵通天彻地的青铜巨树,但其细节更加清晰,巨树的枝干仿佛化为了无数纠缠的锁链与封印,死死缠绕着中心区域一个模糊的、不可名状的巨大阴影。巨树之下,不再是黑色的海洋,而是奔腾咆哮的火焰与雷霆的纹路,仿佛代表着极致的镇压与净化之力。
整扇青铜巨门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重、苍凉、神圣而又压抑的气息。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镇压于此,隔绝着门后的某些绝对不可触碰之物。
仅仅是靠近它,我体内那疯狂肆虐的暗红邪力,竟然像是遇到了某种天敌克星,猛地一滞,躁动的势头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虽然依旧盘踞在经脉中,却变得畏缩而沉寂,仿佛在恐惧着这扇门的力量。
与此同时,那蜷缩在心脉深处的纯阳之力,却对这青铜巨门的气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如同共鸣般的悸动。
这门……对邪力有极强的压制力!甚至能稍微缓解我的痛苦!
这里……或许就是暂时的安全区?
“哥,门上……好像有字?”小石头指着巨门下方靠近中心的位置。
我凝神望去。果然,在那些复杂宏大的浮雕之间,有一片相对平整的区域,上面铭刻着几行极其古老的文字,与外面石壁下的留言属于同一种,但更加清晰,蕴含的意念也更为完整磅礴。
体内力量微动,破碎的意念再次浮现脑海——
【通幽骸枢,镇于此门。】
【阴阳逆冲,墟门将开。】
【后来者止步,非祀器同源,勿近勿触。】
【守此一线,勿堕永暗。】
通幽骸枢!果然!这扇门后,镇压的就是那所谓的“通幽之骸”的核心!是这一切污染的源头!
阴阳逆冲……是指我体内这种情况吗?还是指更宏观的某种平衡被打破?墟门将开……门要开了?!
而最后两句,更是让我心头剧震。
非祀器同源,勿近勿触?祀器?是指……我身上那件暗红内衬?还是老人之前使用过的铜钱?或者……阳燧?
守此一线,勿堕永暗……这是所有守墟人最终的使命吗?
就在我试图理解这些信息时,身旁的小石头忽然“咦”了一声,指着巨门最下方,门与地面缝隙处的一个角落:“哥,那里……好像有个小洞?”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在巨门底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青铜墙体与石质地面的接缝处,确实有一个碗口大小的不规则破洞。
这破洞边缘并不光滑,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部强行腐蚀、撕裂开来的,残留着一些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痂般的恶性物质,甚至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着!
一丝丝极其稀薄、却无比精纯的暗红邪气,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个小洞中弥漫出来!
虽然这邪气很快就被青铜巨门本身磅礴的镇压之力净化、消散,但它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人胆寒!
这扇看似坚不可摧、亘古永固的青铜巨门……竟然已经被污染侵蚀出了一道细微的缺口!
那条巨大的生物管道……那些活尸……恐怕都是通过这个小小的缺口,或其连接的其他薄弱处,慢慢渗透出来的!
真正的危机,早已悄然发生。镇压的力量在衰减,而被镇压的存在,正无孔不入地向外渗透!
我们必须阻止它!至少……要堵住这个缺口!
可我拿什么去堵?我连站都快站不稳了!
就在我焦急万分之时,我怀中那件一直沉寂的暗红内衬,似乎感应到了那缺口处弥漫出的、精纯无比的同类邪气,竟然再次产生了微弱的悸动!
同时,那青铜巨门上的刻痕,也对我体内那微弱的、与之同源的纯阳之力(源自阳燧碎片),产生了若有若无的牵引!
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再次浮现。
祀器同源……非祀器同源,勿近勿触……
我拥有阳燧碎片的力量(虽然后患无穷),也拥有这件疑似“祀器”的内衬……
我是不是可以……尝试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暂时封堵一下这个缺口?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对小石头道:“退后一点。”
然后,我缓缓地、艰难地蹲下身,伸出那只冰冷而颤抖的、蕴含着混乱力量的手,朝着巨门底部那个不断渗出邪气的可怕破洞——
缓缓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