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墨三人带着冰晶雪莲、温泉水与那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临时营地时,展昭已气若游丝,面色黑青,伤口溃烂处流出的脓血散发着不祥的恶臭。
“快!捣碎雪莲花瓣,合以温泉热泥!”军中医官精神大振,急忙接手。
阿月与雨墨顾不得疲惫,立刻动手。清冷的莲香与硫磺气息混合,在帐中弥漫开来。药泥敷上伤口的那一刻,展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一股黑血猛地从伤口涌出,随后,血色竟渐渐转向鲜红!那顽固的青黑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慢消退。
众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而另一边,公孙策在听完雨墨气喘吁吁、尽可能详细的汇报后,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在帐内快速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王子’、‘婚礼’、‘下毒’...‘那份大礼’...”公孙策猛地站定,眼中精光爆射,“是了!定然如此!西夏欲借联姻之机,行一石二鸟之毒计!”
他快步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几个摇摆部落的位置上:“我听闻唃厮啰首领的侄女塞娜朵,不日将与瓦剌部落头人的长子完婚!瓦剌部落实力不弱,却一直首鼠两端!若在婚宴之上,亲宋首领乃至唃厮啰本人皆中毒暴毙,而西夏提前控制的瓦剌部则跳出来指认是宋人下毒,或是唃厮啰内部仇杀...届时群龙无首,互相猜疑,西夏再以武力恫吓,‘调解’纷争,青海诸部必将彻底落入其囊中!”
包拯面沉如水:“好毒的计策。绝不可让其得逞。先生有何良策?”
“须得【釜底抽薪】,从根本上瓦解此谋!”公孙策目光锐利,“学生有三步之策,或可一试。”
当夜,瓦剌部落头人毡帐外,两个“醉醺醺”的羌族牧民(实为唃厮啰心腹所扮)倚在阴影处“闲聊”,声音恰好能让巡逻经过的瓦剌卫士隐约听到。
“...听说了吗?西夏人送来的那份‘贺礼’...啧啧,可真‘重’啊...” “嘘!不要命了!野利大人说了,谁敢泄露半个字...” “怕什么...反正到时候,喝了喜酒的,甭管是唃厮啰大爷还是瓦剌头人...嘿,都一样...谁也别说出去!” “...也是,死了的贵人,才是好贵人...就是不知道野利大人答应咱们部落的好处...”
声音渐渐远去。巡逻的瓦剌卫士脚步猛地一顿,面面相觑,脸色煞白,立刻转身狂奔向头人的营帐。
不久,瓦剌头人最信任的帐内总管,又“意外”地从一个“惊慌失措”、“试图逃跑”的西夏小商人(实为被擒获的金刀卫外围线人)口中,“拷问”出了更“详细”的“内情”——西夏确实准备了一份“特殊贺礼”,目标不仅是唃厮啰和亲宋派,还包括“不听话的”、“知道太多的”瓦剌头人一家,以确保未来青海只有一个绝对顺从西夏的声音。
瓦剌部落内部顿时暗流汹涌,猜疑和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头人惊怒交加,却又不敢完全相信,更不敢轻易质问西夏,陷入了极大的恐慌和矛盾之中。
次日清晨,唃厮啰的使者便抵达了瓦剌部落,神情“凝重”而“关切”。
“头人,”使者恭敬道,“首领听闻近日边境不宁,恐有宵小之辈意图在婚礼盛典上滋事,为确保婚礼绝对安全,也为显示我对瓦剌部的重视与友谊,特调派一支精锐卫队,已‘协助’布防于婚礼场地外围所有要道,定保万无一失。首领还请头人及主要亲随提前入住新建好的礼宾毡帐,以便统一护卫,共商安保细节。”
这番话合情合理,无可指责。但瓦剌头人心里却咯噔一下,看着帐外隐约可见、人数众多的“护卫”队伍,他明白,这是被变相软禁了!联系昨夜的“流言”,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是唃厮啰发现了什么要先下手为强?还是西夏人要连他一起除掉的消息是真的,唃厮啰这是在保护(控制)他?
无论哪种可能,他都已成了瓮中之鳖,失去了自由行动的权力。他和他精锐护卫被无形地隔离开来。
与此同时,公孙策通过阿月的关系,秘密联系上了瓦剌部落中一位对头人亲近西夏政策早已不满、且家人曾受西夏骑兵残害的老药师。仇恨与对部落未来的担忧,使他成为了绝佳的“内间”。
“大师,”公孙策郑重道,“无需你做任何危险之事,只需告知,西夏送来的‘酒水’或‘特殊礼物’,会由何人、于何时、经何手查验,最终送上婚宴?”
老药师沉默片刻,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和流程。
婚礼前夜,月黑风高。一队“唃厮啰派来的巡检卫士”(实为展昭带领的宋军精锐,他虽未痊愈,但已能行动,坚持参与)例行公事地检查了婚礼所需的各种物资,包括那几坛标注为“西夏特供美酒”的硕大酒坛。检查过程严密而迅速,无人察觉,在搬动过程中,其中一个坛子的泥封被巧妙地用温水化开又重新塑封,里面的剧毒药液被迅速替换成了老药师提供的强力麻醉草药汁液,无色无味,饮后只会令人陷入数个时辰的昏睡,如同死亡,却不会真正伤及性命。
盛大的婚礼如期举行。巨大的五彩帐篷内宾客云集,欢声笑语,歌舞升平。烤全羊的香气、青稞酒的醇味、人们身上的香料气息混合在一起,营造出热烈而喜庆的氛围。唃厮啰端坐主位,笑容满面。瓦剌头人及其亲随坐在贵宾席,表面谈笑风生,眼神却闪烁不定,暗自观察着每一个端酒送食的侍从。
包拯、公孙策作为贵宾,坐在唃厮啰下首附近。展昭扮作侍卫,立在包拯身后,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目光如电,手始终按在剑柄附近。雨墨和阿月则混在女眷之中,警惕地留意着四周。
关键的喝卺酒环节到来。盛大的乐声中,侍从抬上了那几坛“西夏特供美酒”,为唃厮啰、瓦剌头人、包拯等重要人物以及新人依次斟满金杯。
野利郎烈的心腹混在人群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为了青海各部的友谊与和平,为了新人的幸福,满饮此杯!”唃厮啰举杯高呼。
众人齐声应和,举杯欲饮。
然而,就在酒杯即将触唇的刹那——
“噗通!”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如同被无形的镰刀割倒的麦秆,从唃厮啰、包拯,到瓦剌头人、各部首领,再到那对新人,竟在数息之间,纷纷面色一变,眼神涣散,手中的金杯跌落在地,人也软软地瘫倒下去,昏迷不醒!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婚礼现场,瞬间死寂!歌舞骤停,乐手瞠目结舌,所有宾客都惊呆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骇人的一幕!
“哈哈哈——!”一声得意而嚣张的狂笑打破了死寂。
野利郎烈率领数十名金刀卫精锐,猛地掀开帐篷一角,大步闯入!他环视场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志得意满:
“果然有宋人奸细下毒谋害唃厮啰首领及各部头人!幸得我西夏勇士及时发现!来人啊!将这些宋人拿下!控制现场!所有部落首领皆需保护起来,由我西夏暂时接管青海事务,以免再生叛乱!”
金刀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包拯(也已“昏迷”)和展昭等人所在的位置,同时试图控制帐门和各出口。
就在此时——
“野利郎烈!你高兴得太早了!”
一声沉喝如同惊雷炸响!只见本该中毒身亡的唃厮啰猛地从地铺上坐起,眼神清明,毫无中毒之象!紧接着,包拯、公孙策,乃至瓦剌头人和其他部落首领,都纷纷冷笑着站了起来!
帐篷四周的毡布被猛地扯下,外面早已被唃厮啰最忠诚的吐蕃武士围得水泄不通,强弓硬弩对准了场内的金刀卫!
“你...你们?!”野利郎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为极度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不可能!那毒...”
“那毒,”公孙策缓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的确厉害,见血封喉。不过,阁下送的‘美酒’,味道似乎更醇厚一些,只是喝多了,容易让人想睡个懒觉而已。”他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瓦剌头人此刻面色铁青,指着野利郎烈,气得浑身发抖:“野利郎烈!你好毒的心肠!竟真想将我们一网打尽!若非唃厮啰大哥明察秋毫,我等早已成了你刀下冤魂!”
真相大白于天下!所有在场的部落首领和贵族们都明白了过来,顿时群情激愤,怒骂声响成一片!
野利郎烈和他手下的金刀卫彻底陷入重围,阴谋被赤裸裸地拆穿在人前,人赃并获!
野利郎烈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知道大势已去,猛地抽出弯刀,做困兽之斗:“杀出去!”
然而,展昭的巨阙剑已然出鞘,虽然脸色苍白,但剑势依旧凌厉无比,瞬间格开野利郎烈的刀,将其逼退。唃厮啰的武士如潮水般涌上,与金刀卫厮杀在一起。
婚礼现场,瞬间变成了战场和审判场。西夏的阴谋,在青海各部首领的众目睽睽之下,彻底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