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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祖宅这事儿,就像在颜氏心里头点了把滚油的火星子,轰地一下就燎了原!那点子困意早被烧得渣都不剩,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火星子,烙得她翻来覆去,活像热锅上的泥鳅。

“哎呦……哎呦……”

她嘴里忍不住地哼哼唧唧,手烦躁地拍打着炕席。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个念头:祖宅!老杨家几代人的心病!老头子藏得可真深!不声不响的,憋了这么大个响屁!

“躺不住!躺不住!”

颜氏猛地坐起身,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眼睛在昏暗的屋里扫了一圈,像只嗅到猎物气味的母狼。她利索地翻身下炕,趿拉着鞋,几步蹿到堂屋墙角那个落了灰的大木箱子前,枯瘦的手指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哐当”一声掀开了沉重的箱盖。

箱子里大多是些旧衣裳、被褥,压箱底有个用粗布包了好几层的小包袱。颜氏小心翼翼地把包袱捧出来,解开一层又一层,露出里面几块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点心——是年前城里铺子封城前做的最后一批寿桃,没舍得吃完,藏到现在,硬邦邦的,但油纸一开,那点甜香气还没散尽。还有一小包晒干的野山菌,颜色暗沉,是去年秋天在后山捡的,也算稀罕物。她把这些东西重新包好,又翻箱倒柜找出两段压得平平整整、颜色还算鲜亮的细棉布(本是留着给孩子们做夏衣的),一股脑儿塞进一个半新不旧的蓝布包袱里,打了个死结。

“老头子!老头子!起来!别挺尸了!”

颜氏抱着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风风火火地冲到东厢门口,对着里面压低声音喊,那调门儿却又急又冲,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快醒醒!赶紧起来!去五哥家!”

杨大江兄弟俩正睡得鼾声如雷,被这动静惊得一个激灵。杨大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他阿娘抱着个大包袱,脸涨得通红(一半是急的,一半是搬箱子累的),正对着刚坐起身、慢悠悠套外衫的阿爹瞪眼。

“唉……你呀……急什么……”

杨老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慢条斯理地系着衣襟上的布扣,

“五哥这会儿没准儿正歇晌。”

“歇个屁的晌!”

颜氏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力道之大,差点把杨老爹撞个趔趄,

“火烧眉毛了!祖宅!那是祖宅!族里那些老棺材瓤子,哪个是好相与的?当年趁火打劫的嘴脸老婆子我可没忘!赶紧的!大江!大川!别挺尸了!陪你爹去!”

杨大江兄弟俩哪敢怠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穿衣服。杨老爹抱着那个沉甸甸、硬邦邦的包袱,无奈地摇摇头,枯树皮般的脸上掠过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却也没再说什么。

父子三人收拾妥当,推开院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在他们准备迈出门槛的刹那,杨老爹眼角的余光瞥见东厢耳房的门帘掀开了一条缝。一个小脑袋从门帘后面探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浸在清水里的黑葡萄,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正是舒玉。

杨老爹脚步顿住,浑浊的目光在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怯生生的大眼睛上停留了一瞬。他布满皱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对着那门帘后的身影招了招手,声音低沉却清晰:

“毛毛,过来。”

舒玉眼睛一亮,像只被呼唤的小鹿,立刻从门帘后钻了出来,迈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杨老爹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阿爷粗糙的衣角。

“阿爷?”

她仰着小脸,声音带着询问。

“嗯,跟着。”

杨老爹没多解释,只说了两个字,便抱着包袱,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尾巴,走出了院门。

杨五爷家的院子比杨家的小院宽敞些,也齐整些。院墙是青砖砌的,堂屋前还搭了个小小的葫芦架。此刻,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只鸡在墙角刨食。堂屋的门虚掩着。

杨老爹示意儿子们和舒玉在院子里稍等,自己走到堂屋门口,轻轻叩了叩门板:

“五哥?歇着呢?”

里面安静了片刻,随即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起床声和带着浓浓睡意的、含混不清的回应:

“谁啊?……哦……怀玉啊?进来吧……”

杨老爹推开门,带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尘土气息走了进去。杨大江兄弟和舒玉也赶紧跟上。

堂屋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老人房间特有的、混合着药味和旧家具的气息。杨五爷正坐在炕沿上,慢吞吞地穿着外衫,花白的头发有些蓬乱,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睡痕,眼角糊着点眼屎。他显然是被吵醒的,精神头还没完全回来,浑浊的老眼带着点茫然看着走进来的杨老爹几人。

“怀玉啊……这大晌午的……有事?”

杨五爷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目光扫过杨老爹怀里那个显眼的蓝布大包袱,又落在杨大江兄弟和杨老爹腿边的舒玉身上,更添了几分疑惑。这拖家带口的,不像寻常串门。

杨老爹没立刻回答,先把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包袱轻轻放在炕边的矮柜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这才转过身,对着杨五爷微微躬了躬身,声音嘶哑平静,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五哥,扰您清梦了。今天来……是想跟族里商量个事。”

他顿了顿,浑浊的目光直视着杨五爷那双带着睡意和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想把老宅子……赎回来。”

“啥?!”

杨五爷那点残留的睡意瞬间被这石破天惊的话炸得烟消云散!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眼角的皱纹都撑开了,嘴巴微张,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怀玉!你……你糊涂了?”

杨五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惊吓到的尖锐,

“赎……赎老宅?那宅子……那宅子都多少年了?你……你拿什么赎?族里那些叔伯……能答应?”

他下意识地摆着手,仿佛要驱散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梦,枯树皮般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杨家祖宅?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年杨家落难,那宅子……唉!

杨老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沟壑纵横如同被岁月风化的岩石。他迎着杨五爷惊愕的目光,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我明白。当年我阿爷病重,为求活命,不得已将祖宅抵给了族里,换了五十两救命银子。这份恩情,杨家记着。”

他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回忆那段沉重的往事,随即又抬起,目光更加沉凝:

“如今手头宽裕了些,不敢忘本,更不敢忘了先父临终的念想。宅子,是杨家的根。我愿意出八十两银子,把它赎回来。”

“八十两?!”

杨五爷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整个人都晃了一下!他猛地从炕沿上站了起来,布满老年斑的手死死抓住炕沿才稳住身体,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杨老爹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变了调:

“八……八十两?!怀玉!你……你疯了?!当初……当初族里只给了你爹五十两!那宅子空置了这么多年,风吹雨打的,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了!族里这些年没修缮,也没住人,白白占了便宜!你……你如今要赎回去,还倒贴三十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行!绝对不行!这……这不是拿银子打水漂吗?传出去,族里那些老东西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黑心烂肺?!”

杨五爷越说越激动,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他指着杨老爹,手指抖得厉害:

“怀玉!我知道你心里苦!你爹当年……唉!可这账不是这么算的!族里那些叔伯,眼皮子浅,心肠……哼!当年你爷刚咽气,他们就急着把你一家子从那宅子里撵出来,连你两个哥哥……也是被逼得没法子,才带着家小去了南边,这么多年音信全无……这些腌臜事,我心里门儿清!憋屈!替你家憋屈!可……可你也不能这么糟践银子啊!八十两!那是多少血汗钱!”

杨五爷喘着粗气,枯树皮般的脸上涨得通红,浑浊的老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当年族里行径的愤怒和不齿,有对杨老爹这份“傻气”的痛心疾首,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羞愧?

站在杨老爹腿边的舒玉,听得小脑袋嗡嗡作响,心里像揣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阿爷要赎祖宅?八十两银子?当初只抵了五十两?族里还把人撵出来?两个大爷爷去了南边?

她努力在脑子里拼凑着这些碎片。高祖父病重,为了救命钱,把祖宅抵给了族里,换了五十两银子。高祖父没了,当时的族长(肯定不是五爷爷)就把曾祖他们从祖宅里赶了出来!曾祖带着一家人,只能挤进现在这个小小的破院子。因为院子太小,住不下那么多人,曾祖的两个儿子——她的两个大爷爷,就带着家眷离开了静岚县,去了遥远的南边,从此再也没回来……曾祖临死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把那座被夺走的祖宅赎回来!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舒玉的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她下意识地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了杨老爹粗糙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段她未曾经历、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过往。原来……原来阿爷家以前那么大的官儿,最后竟落得如此境地?被赶出自己的家,骨肉分离……她仿佛看到曾祖躺在病榻上,浑浊的眼睛望着某个方向,嘴里念叨着“宅子……宅子……”的样子。

杨老爹感觉到了衣角传来的力道和孙女微微的颤抖。他枯树皮般的大手,极其自然地、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落在舒玉毛茸茸的发顶上,温暖而沉稳。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激动不已的杨五爷,嘶哑的声音在有些凝滞的空气里响起,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五哥,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屋窗外沉沉的天空,仿佛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八十两,不多。三十两,是这些年的……利息钱。族里当初能拿出五十两,是救了杨家急,这份情,杨家认。如今侄儿手里有了余钱,按规矩,连本带利还上,天经地义。至于宅子破败……那是我们杨家自己的事,赎回来,是修是补,我们担着。”

“利息钱?天经地义?”

杨五爷被杨老爹这平静却重逾千斤的话噎得一时语塞,随即一股巨大的悲愤涌上心头!他猛地一跺脚,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门外,仿佛要戳穿那些看不见的、贪婪的嘴脸,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带着浓重的乡音和难以抑制的怒火:

“狗屁的天经地义!怀玉!你……你就是太实诚!太厚道!族里那些老东西……当年趁着你爷病危,趁火打劫!五十两?那宅子值不值五十两你心里没数吗?前院后院五进带跨院!青砖到顶!楠木大梁!搁现在,没个三五百两想都别想!他们这是趁火打劫!是喝你家的血!后来呢?你爹尸骨未寒啊!那个黑了心肝的王八羔子,仗着当时是族长,就敢带人把你们从自己家里撵出来!寒冬腊月啊!你大哥二哥……多好的后生!生生被逼得带着媳妇孩子背井离乡,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南边讨活路!这么多年……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娘……我那苦命的婶子……就是被活活气死的!这些……这些你都忘了?!”

杨五爷越说越气,浑浊的老眼布满了血丝,枯树皮般的脸涨成了酱紫色,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要把积压了几十年的愤懑和不平都吼出来:

“他们占了天大的便宜!吸干了你们杨家的骨髓!如今……如今你还要再给他们送三十两银子?!凭什么?!啊?!凭什么便宜那群黑心烂肺的牲口?!这银子,五叔我听着都替你烧得慌!替你屈得慌!”

他激动得唾沫横飞,枯瘦的手掌用力拍打着旁边的炕桌,发出“砰砰”的闷响,震得桌上一个粗瓷茶杯都跳了一下。那副怒发冲冠、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被强占祖宅、被逼骨肉分离的是他自己。

杨大江和杨大川站在父亲身后,听着杨五爷这血泪控诉般的讲述,兄弟俩黝黑的脸膛上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悲愤和震惊!他们只知道家里有旧事,却从未听过如此详细、如此残酷的真相!原来……原来当年竟是这样!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杨大川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牙齿咬得死紧。

舒玉更是听得小脸煞白,攥着阿爷衣角的小手冰凉。杨五爷口中那些“黑心肝的王八羔子”、“趁火打劫”、“寒冬腊月被撵出来”、“逼得背井离乡”、“活活气死”……这些带着血腥气的字眼,像一把把冰冷的小锤子,狠狠凿进她小小的心里。她仿佛看到了那个风雪交加的冬天,年轻的曾祖带着年幼的阿爷、还有两个大爷爷和家眷,被凶神恶煞的人从温暖的大宅里赶出来,茫然地站在冰天雪地里,身后的大门“哐当”一声无情关上……那种绝望和冰冷,让她小小的身体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脚下的青砖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堂屋里只剩下杨五爷粗重的喘息声和舒玉压抑的抽泣声。阳光透过糊着高丽纸的窗棂照进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小小的光斑,无数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沉浮。

杨老爹静静地站着,如同风暴中心最沉静的礁石。杨五爷那番激烈的控诉,仿佛只是吹过他耳边的风。他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枯树皮般的大手,始终稳稳地、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和力量,轻轻搭在舒玉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的小肩膀上。那粗糙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像一根定海神针,无声地熨帖着孙女心头巨大的惊骇和悲伤。

良久,杨老爹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了口。那嘶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所有喧嚣的沉静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堂屋里:

“五哥,你的苦心我明白。”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杨五爷那张因激动而涨红、写满不平的脸,又缓缓移开,投向窗外那方小小的、沉静的天空。

“债,是债。情,是情。”

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岁月的尘埃里费力地刨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当初那五十两,是救命的钱。族里给了,杨家就欠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利息,该算多少,就按多少算。这是债,得还清。”

他微微吸了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沉缓,仿佛承载着难以言说的重量:

“至于后来的事……撵人,逼走我兄长,气死我娘……”

杨老爹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搭在舒玉肩上的手,指关节极其细微地收紧了一瞬,随即又松开。

“那是另一笔账。是族里某些人,欠我杨家的血债。”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淬了冰的刀子,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让整个堂屋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分!杨大江兄弟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窜了上来,连愤怒都瞬间冻结了。

杨五爷也猛地打了个寒颤,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佝偻着腰背、平静无波的弟弟,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骇然!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这张布满风霜、如同岩石般沉默的脸下,蕴藏着怎样深沉如海、又冰冷如渊的东西。

杨老爹的目光重新落回杨五爷脸上,那眼神平静依旧,深处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债,我按规矩还。血债,自有该讨的时候。”

他顿了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嘶哑平稳:

“眼下,我只想先把祖宅赎回来。了却先父遗愿,也让杨家……有个能祭奠祖宗、让后人知道根在哪儿的地方。”

“至于族里那些叔伯答不答应……”

杨老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笃定,

“我带着银子去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说话。八十两,现银。要,就收下,地契房契两清。不要……”

他没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里的意思,让杨五爷心头猛地一跳!不要?他杨怀玉敢带着银子去祠堂,当着祖宗的面砸出来,就绝不会空手回去!这平静无波的话语里,分明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的狠劲儿!

杨五爷张了张嘴,看着杨老爹那张沟壑纵横、平静得近乎麻木的脸,再看看他身边那个哭得小脸通红、却依旧紧紧抓着爷爷衣角的孙女,还有后面两个一脸悲愤又茫然的侄子……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瞬间攫住了他。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悠长而沉重,仿佛瞬间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他颓然地坐回炕沿,枯瘦的手无力地挥了挥,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妥协:

“罢了……罢了……你这头犟驴!八十两……就八十两吧!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开祠堂,请几位老叔伯过来议。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帮你说道说道!你……你先回去等信儿。”

他闭上眼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这杨家沉寂了几十年的死水,怕是要被杨怀玉这头沉默的老牛,彻底搅翻天了!

杨老爹对着杨五爷深深一揖:

“劳烦五哥了。”

声音平静无波。他牵起舒玉冰凉的小手,转身,带着两个儿子,步履沉稳地走出了堂屋。那个装着点心和细布的蓝布大包袱,被他遗忘在了炕边的矮柜上,像一个无声的注脚。

午后的阳光依旧明晃晃地照着杨五爷家安静的院子,只有几只鸡还在不知疲倦地刨食。舒玉被阿爷牵着手,迈过门槛,走进刺眼的阳光里。她仰起小脸,泪眼朦胧地看着阿爷那张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沟壑纵横、却又异常沉静的侧脸。刚才祠堂里那番话带来的巨大冲击和恐惧还未散去,但阿爷掌心传来的、那粗糙却无比坚定的温度,让她冰凉的小手一点点回暖。

阿爷的手,像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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