齿轮街的深夜,是另一种形式的黑暗。
不同于地下世界那纯粹、厚重、吞噬一切的漆黑,这里的黑暗是破碎的、污浊的、被割裂的。残破的霓虹招牌闪烁着垂死挣扎的靡靡之光,将潮湿的、布满涂鸦的墙壁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混杂着劣质燃油、腐烂垃圾、廉价化学药剂和某种若有若无的、能量泄露的臭氧味,刺鼻而令人不安。远处传来醉汉的呓语、流浪动物翻找垃圾桶的窸窣声,以及更远处主干道上车辆飞驰而过的模糊噪音。
苏云和林薇薇如同两道紧贴墙壁移动的阴影,在狭窄、堆满废弃机械零件的巷道中快速穿行。【夜影庇护】的效果在都市的人造光影下虽然打了折扣,但依旧能极大程度地模糊他们的存在感。
两人的神经依旧高度紧绷。重返地面并不意味着安全,反而意味着更多不可预知的风险——治安队的巡逻、黑狱的暗哨、李铭可能布下的眼线,以及齿轮街本身鱼龙混杂的混乱。
根据记忆和粗略的方位判断,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林氏工坊所在的区域。
越靠近目的地,空气中的气氛越发凝重。街道上出现了明显打斗和爆炸留下的痕迹——墙壁上焦黑的灼烧印记、散落的金属碎片、甚至还有一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终于,他们拐过最后一个弯,看到了林氏工坊的……废墟。
曾经那扇厚重的、被油污覆盖的金属卷帘门,此刻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撕裂、扭曲,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露出后面黑洞洞的、仿佛巨兽受伤后张开的狰狞口器。门旁的墙壁坍塌了大半,碎石和烧焦的木料堆积如山。浓烈的焦糊味和某种能量武器残留的刺鼻气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暗鸦小队的袭击,毫不留情。
林薇薇看着眼前的景象,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苍白如纸,眼眶迅速泛红,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这里是她唯一的家,是承载着她和爷爷所有回忆的地方。
苏云的心也沉了下去。工坊被破坏得如此彻底,林万山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轻轻拍了拍林薇薇的肩膀,低声道:“先进去看看,也许……你爷爷留下了什么线索。”
他率先侧身从卷帘门的破口处钻了进去,【净化感知】全力开启,扫描着内部的能量残留和可能存在的陷阱或监视器。
内部比外面更加狼藉。各种精密仪器和机械残骸被粗暴地拆解、砸碎、烧毁,散落一地。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玻璃碴。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机油和金属味,已被焦臭和毁灭的气息彻底掩盖。
没有战斗留下的尸体,也没有被束缚的痕迹。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说明林万山可能不是当场被杀或被捕。
林薇薇跟着进来,看着满目疮痍,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但她强行压抑着抽泣,开始在一片狼藉中艰难地翻找、辨认,试图找到任何与爷爷有关的蛛丝马迹。
苏云则更加系统地搜索。他重点检查了林万山经常工作的“工位”区域、那些巨大的冷凝罐后方、以及记忆中可能存在的隐蔽角落。
【净化感知】细细扫描过焦黑的地面和扭曲的金属。大部分能量残留都是暗鸦小队武器留下的冰冷肃杀之气,但渐渐地,他感知到了一些极其微弱、却与众不同的能量波动。
在那张被劈成两半的工作台下方的地面上,有一小片区域的能量残留格外异常——那不是破坏性能量,而是一种极其精细、高度凝聚的精神力印记,如同用最细的针尖在能量场中刻下的一道划痕,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林万山那特有的、混合了机械精密与暴躁的精神力特征!
“这里!”苏云低声呼唤林薇薇。
他小心翼翼地清理开表面的杂物,露出那块看似普通的水泥地面。肉眼看去毫无异样,但在【净化感知】的视野中,那里隐约构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由精神力勾勒的箭头符号,指向工坊最深处那面巨大的、摆满各种废弃引擎外壳的墙壁。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来到那面墙前。
墙壁也被严重破坏,许多引擎外壳被击穿或撕裂。苏云顺着精神力箭头最终指向的位置,仔细检查着一个半嵌在墙里、被炸得只剩一半的巨型涡轮增压器残骸。
【净化感知】再次传来反馈——残骸内部,有一个被高强度能量屏障保护着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源!
苏云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净化序列】的能量(融合了【净化感知】后,他对这种能量的操控更加精细)探向那能量屏障。
嗡……
屏障与他的能量接触,产生共鸣,悄然消散。露出了里面隐藏的东西——一个只有拇指大小、通体银白、表面光滑如镜的金属六棱柱。
就在苏云拿起那六棱柱的瞬间,它突然亮起柔和的白光,顶端投射出一段极其短暂、由快速闪烁的光点构成的密码序列,随即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
【检测到加密信息信标(一次性)。信息已接收并解码……】
【信息内容(文字形式):“小薇,如果看到这个,我还活着,但被困住了。别回家!去‘老地方’,‘保险丝’在‘第三个齿轮’里。密码是……他们……在找……‘钥匙’……阻止……”】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似乎是在极度匆忙和危险的情况下留下的。
林薇薇看到解码后的信息,激动得浑身发抖,眼泪流得更凶,但这次是喜悦和希望的泪水:“爷爷……爷爷还活着!他还活着!”虽然信息残缺,但明确了林万山生存的状态!
“老地方?保险丝?第三个齿轮?”苏云迅速思考着这些暗号。
“我知道!”林薇薇立刻反应过来,拉着苏云来到工坊角落一个被炸塌了一半的金属柜子前,费力地搬开几块碎石,露出了后面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伪装成电路保险盒的小金属门。
她颤抖着手,按照爷爷信息里提到的密码序列,快速转动门上的微型齿轮组。
咔哒。
小门弹开。里面不是一个保险丝,而是一个小小的空间,放着一把造型古老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精细的齿轮图案。
“这是……”林薇薇拿起钥匙,有些疑惑。
“工坊里还有更隐蔽的空间?”苏云问道。
“我不知道……我从没见过这把钥匙。”林薇薇摇头,“爷爷从没跟我说过。”
苏云再次催动【净化感知】,仔细扫描钥匙本身和周围的墙壁。钥匙本身没有能量反应,但当他将钥匙握在手中,并将感知力集中时,钥匙柄上的齿轮图案似乎与周围环境中某种极其隐秘的能量脉络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共鸣的源头,来自工坊地面之下!
两人立刻在地面上仔细搜寻,最终在堆放废弃金属板的一个角落,发现了一块边缘有着细微缝隙、与周围地面略有不同的厚重钢板。
苏云用力撬开钢板,下面赫然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旋梯!一股更加陈腐、却带着淡淡机油和尘埃味的空气涌了上来。
下面还有一层!这才是林氏工坊真正的核心?!
两人没有犹豫,立刻依次爬下旋梯。
旋梯下方,是一个不算大、但堆满了各种奇奇怪怪设备和材料的真正密室!这里没有遭到破坏,显然暗鸦小队并没有发现这个隐藏空间。
密室的中央是一个老旧但保养良好的工作台,上面散落着一些半成品的精密零件和画满了复杂公式的草稿纸。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容器,里面浸泡着一些奇异的生物组织或矿物样本。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和图纸,其中一些图纸上的符号和结构,竟然与苏云在“零号研究所”和“紫蕊”单元看到的颇为神似!
这里才是林万山真正进行研究的地方!
“爷爷他……到底在研究什么……”林薇薇看着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陌生和震惊。
苏云的目光则被工作台上一本摊开的、材质特殊的皮革笔记本所吸引。他走上前,小心地翻看。
笔记本的前半部分,记录着各种机械零件的设计图和改良方案,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机械师的笔记。但后半部分,画风骤变!开始出现大量关于“能量符文”、“上古能量回路”、“混沌污染隔离技术”的研究笔记和猜想!甚至还有一些关于“它们”的模糊描述和警告!
林万山,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机械师!他一直在暗中研究上古技术和对抗混沌污染的方法!他所谓的“守密人”身份,含义远比想象中更深!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叮!发现隐藏安全点“林氏工坊密室”。】
【环境扫描:可提供中级安全防护(屏蔽大多数能量探测),拥有基础维修工具及部分研究设施。】
【特殊发现:获得“林万山的研究笔记(部分)”。相关上古知识已录入数据库。】
【奖励:因发现重要情报及安全点,反派值+100点。】
【当前总反派值:1080点!】
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据点!还有了意外的重要发现!
苏云长吁一口气,对林薇薇道:“我们暂时安全了。这里应该是你爷爷真正的工坊。我们需要在这里休整,消化得到的东西,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做。”
林薇薇用力点头,看着密室里的一切,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斗志。
两人将入口小心复原,然后疲惫却安心地坐在了这个充满秘密的庇护所里。
漫长的逃亡,终于迎来了一个短暂的休止符。而林万山留下的残缺信息和这本笔记,为他们揭示了更深的谜团,也指明了下一步可能的方向。
“老地方”是哪里?“保险丝”又指的是什么?黑狱如此急切地寻找“钥匙”,究竟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