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夜空的邪秽漩涡渐渐消散,星辉重现,但那轮荧惑的血色却未完全褪去,如同一个不肯闭合的伤口,悬挂于天幕,提醒着人们危机并未真正结束。
皇宫废墟般的冷宫区域,巨大的坑洞如同大地的伤疤,蒸腾着淡淡的青烟,那是邪能被净化后的最后余迹。李世民由众人搀扶着,脸色苍白如纸,方才强行汇聚十剑之力,几乎抽空了他的精气神,经脉更是如同被烈火灼烧后又浸入冰窟,剧痛难当。轩辕、赤霄、泰阿三股力量虽因共同抗敌而暂时融合,此刻却再次变得躁动不安,在他体内冲撞不休。
程咬金一屁股瘫坐在地,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那柄暗红巨斧已恢复成短斧模样,光泽黯淡,他兀自嘟囔着:“痛快是痛快……就是……忒累人……”张胥以剑拄地,勉强站立,龙渊剑嗡鸣微弱。静尘默默调息,承影剑意内敛,只是脸色比平日更白了几分。欧煌莫氏相互扶持,干将莫邪双剑已归鞘,夫妻二人眼中既有后怕,也有着一丝参与创下如此壮举的激动。
窦建德看着那巨大的深坑,又感受着身旁悬浮的、光华同样黯淡的湛卢与纯钧,神色复杂无比。他曾追求的霸业,在方才那毁天灭地又重塑乾坤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渺小。仁道?尊贵?或许……真正的仁与贵,并非在于权柄,而在于守护。
“陛下!”房玄龄、杜如晦等大臣带着侍卫踉跄赶来,见到眼前景象,无不骇然失色。
“朕无事。”李世民摆摆手,声音沙哑,“邪祟暂退,然根源未除。玄龄,克明,即刻安抚百姓,救治伤者,统计损失。对外……便言地龙翻身,兼有天象异变,已被朝廷设法平息。”
“臣等遵旨!”二人深知此事关乎社稷稳定,立刻领命而去。
袁天罡与李淳风在弟子搀扶下上前,面色凝重:“陛下,邪鼎虽毁,然其引动的星力紊乱未平,九天裂痕依旧。且……经此一事,臣等观测,那裂痕似乎……更具‘灵性’,仿佛在……学习,在适应此界法则。”
李世民心头一沉:“学习?”
“正是。”李淳风接口道,“其吸收吞噬之力,似更精妙。以往只吞魂灵怨气,而今……似乎连光华、声音、乃至……信念情绪,皆能引动其涟漪。”
众人闻言,皆感悚然。这意味着,即便没有邪祟主动引导,这裂痕本身也在成长,变得越来越危险。
“必须尽快找到弥合裂痕之法。”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痛楚与力量的冲突,“而关键,恐怕仍在九鼎。冀州鼎已毁,其余八鼎……”他目光扫过众人,“我们必须赶在邪祟之前,找到它们!”
接下来的日子,长安城在官方的强力干预下,逐渐恢复了秩序。但那天夜里的恐怖景象和“地龙翻身”的传言,仍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朝廷颁布了一系列休养生息、抚恤灾民的政策,李世民更是多次前往受灾坊市巡视,稳定人心。
暗地里,“异侦卫”的力量被发挥到极致,根据裴世矩府中搜出的零星线索、静尘对“察事厅”旧档的追忆、以及袁天罡李淳风对星象地脉的推算,无数张描绘着古老山川地貌的图纸被送入两仪殿。寻找其余八鼎的踪迹,成为帝国最高机密。
程咬金被派往河西走廊,监控西域动向,严防邪祟从彼处寻得鼎器。张胥伤势稍愈,便再次带领“异侦卫”精锐,根据一条关于“荆州鼎”可能镇于云梦大泽的模糊线索,秘密南下。窦建德则主动请缨,携湛卢、纯钧二剑返回河北老家,一方面安抚旧部,另一方面暗中查访可能与“幽州鼎”有关的古老传说。
欧煌莫氏被安置于将作监深处,一面继续熟悉干将莫邪双剑之力,一面凭借家传的铸剑之术,尝试研究如何修复乃至强化灵剑,以应对未来更严峻的战事。静尘则留守长安,一方面协助袁天罡监控星象与裂痕变化,另一方面继续深挖“察事厅”的残余网络。
李世民坐镇中枢,日夜操劳。朝政、民生、边患、以及那悬于头顶的太虚危机,重重压力几乎将他淹没。怀中那枚念珠已碎,他无法再轻易沟通轩辕剑灵,体内三股力量时时常要冲突,需他以极大意志力压制调和。他时常于深夜独自登上宫城最高处,仰望那轮血色渐褪却依旧狰狞的荧惑,以及更高处那道沉默却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什么的九天裂痕。
他能感觉到,裂痕的“胃口”似乎更大了。长安城劫后余生的恐惧、百姓对未来的不安、甚至朝堂上因权力博弈而产生的细微负面情绪,都仿佛化作无形的涓涓细流,汇入那高天之上的裂痕之中。
这样下去,即便没有邪祟引导,这裂痕终有一日也会成长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陛下,”静尘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递上一卷刚刚译出的古老龟甲拓文,“这是从裴世矩密室暗格中发现的,源自殷商时期,提及‘天裂’之祸,言及‘九州之精,汇于河洛,可补苍天’。”
“河洛?”李世民目光一凝。河出图,洛出书,乃华夏文明之源。难道九鼎之力,最终需在河洛之地汇聚,方能补天?
“然则,拓文残缺,具体之法,已不可考。”静尘轻声道。
就在这时,东南方向夜空,一颗平常极为黯淡的小星(估测为某种古代观测的异星或超新星记录)突然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虽然微弱,却未能逃过袁天罡等人布下的监测法阵。
几乎同时,李世民体内赤霄剑意莫名躁动!一幅模糊画面闪过脑海:泥沼、巨兽、断裂的青铜残片……
“是张胥!”李世民猛地转身,“他那边有发现!也可能有危险!”
他立刻下令:“传令!让苏定方率一队‘飞骑’,即刻南下接应张胥!令水师都督,派快船深入云梦泽,听候调遣!”
命令刚发出,北方夜空又现异状!数道微弱的黑气如同流星般划过,坠向突厥旧地(漠北)方向!
“漠北……黑山……”李世民心头一紧,那是邪祟的老巢!它们也从未停止行动!
“知节在河西,恐独力难支……”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断,“传旨!命李世积为朔方道行军大总管,统辖北境诸军,加强巡边,若遇邪祟踪迹,可主动出击,绝不姑息!”
一道道指令,如同棋盘落子,围绕着神秘的九鼎与遥远的星空展开。大唐这辆战车,在平息了内部的叛乱与倾轧后,开始将它的力量,投向更加广阔、也更加未知的领域。
李世民再次望向星空,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距离,看到了那冰冷裂痕之后的深邃黑暗。
“你在看什么?”他低声问,不知是在问裂痕,还是在问那冥冥中的命运。
星空沉默,唯有那裂痕,如同亘古存在的巨口,无声地吞噬着星光,也吞噬着来自人间的微末情绪。
守望,才刚刚开始。而真正的挑战,或许远超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