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色还是一片蒙蒙的青灰色,农贸市场里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林晚晴像往常一样,蹬着三轮车来到自己的摊位。将一筐筐沾着露水、鲜嫩欲滴的蔬菜摆放整齐后,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清新的蔬菜气息,让她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昨天陈书记那番话,让她对承包土地的事充满了信心。只要合同一签,她就可以大展拳脚了。她甚至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要雇几个村里手脚麻利的婶子帮忙,也算是为村里做点贡献。
“小林,今天这番茄可真水灵!”隔壁卖肉的王大哥探过头来,笑着打招呼。
“王大哥早,今天特意给食堂留的,个顶个的好。”林晚晴笑着回应。
市场的摊主们都渐渐熟悉了起来,大家都是起早贪黑的辛苦人,彼此间总有种朴素的革命友谊。
天色渐亮,市场里的人也多了起来。林晚晴的摊位前很快就围了不少老主顾。
“姑娘,给我来两斤青菜!”
“这黄瓜怎么卖?闻着就香!”
就在林晚晴忙着称菜、收钱,一切都井然有序的时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像一盆脏水,兜头泼了过来。
“哟,生意不错啊!”
林晚晴的动作一顿。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李建军那张因为宿醉和怨气而显得浮肿的脸,出现在了摊位前。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善茬的青年。
他环顾了一圈围着买菜的顾客,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实力”。
林晚晴没有理他,继续给面前的大妈称菜,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大妈,您拿好。”
被无视的李建军,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今天来,就是来砸场子的。
“林晚晴,你耳朵聋了?老子跟你说话呢!”他上前一步,一脚踹在摆在最外面的一个菜筐上。
“哗啦——”
满满一筐新鲜的番茄,顿时滚落一地,红的绿的,瞬间被来往的脚步踩得稀烂,泥水和番茄汁混在一起,狼藉不堪。
买菜的顾客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
林晚晴缓缓直起身,目光冷冷地射向李建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被触及底线的愤怒和冰冷。
她的菜摊,是她新生活的起点,是她和孩子们未来的保障。李建军这一脚,踹翻的不仅仅是一筐番茄,更是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希望。
“李建军,你想干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我想干什么?”李建军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但仗着身后有人,立刻又挺直了腰杆,破罐子破摔地吼道,“你这个贱人,自己在这里发大财,把老子害得这么惨!今天你要是不拿出五百块钱,我让你这摊子也别想摆了!”
他身后的两个小混混也跟着上前,双手抱胸,一脸不善地看着林晚晴,为他助威。
周围的人群顿时议论纷纷。
“这不就是前几天去她家闹事的那个前夫吗?”
“看着人模狗样的,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这是明抢啊!”
“太不是东西了,离婚了还来纠缠!”
听着周围的指指点点,李建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更加恼羞成怒:“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的家事!都给我滚!”
“家事?”林晚晴冷笑一声,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被踩烂的番茄,高高举起,让所有人都看到,“李建军,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在这里辛辛苦苦卖菜赚钱,养活自己,养活你的亲生儿女,你却带着人来砸我的摊子!你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你工作,是因为你好吃懒做被开除!你赌博,输光了家底!就连我给孩子买鞋的两块钱,你都拿去输掉!现在,你还有脸来找我要钱?”
“你,你胡说!”李建军的底细被当众揭穿,气急败坏。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林晚晴毫不退让,“今天你砸了我多少菜,就得照价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赔钱?老子今天就是来要钱的!”李建军彻底撕破了脸皮,对着身后两个混混一使眼色,“给我砸!把这摊子给我砸了!”
两个混混正要动手,一声暴喝突然从旁边传来。
“住手!”
隔壁卖肉的王大哥提着一把剔骨刀就冲了过来,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此刻怒目圆睁,看起来比那两个小混混要凶悍得多。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王大哥把剔骨刀往肉案子上一剁,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种跟老子练练!”
卖鱼的张嫂也抄起一个水瓢,指着李建军骂道:“我呸!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自己没本事,还来砸前妻的饭碗!”
“就是!人家小林多好一个姑娘,人勤快,菜又好,碍着你什么事了!”
“快滚!不然我们报警了!”
市场的摊主们,还有那些平日里受过林晚晴抹零、送葱花恩惠的顾客们,全都围了上来,群情激奋地指责着李建军。
李建军和那两个小混混都被这阵仗给镇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孤身一人的女人,竟然有这么多人护着。那两个混混对视一眼,本就是拿钱办事,一看犯了众怒,心里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挤了进来,正是市场的管理员。
“怎么回事!谁在这里闹事!”管理员厉声喝道。
“主任,他!他来砸小林的摊子!”王大哥立刻指着李建军告状。
管理员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李建军,脸色一沉:“你是什么人?立马给我离开!再敢来市场寻衅滋事,我直接把你送到派出所去!”
李建军欺软怕硬的本性彻底暴露。面对一个壮汉他或许还敢叫嚣,但面对一群愤怒的商贩和代表官方的管理员,他瞬间就蔫了。
他色厉内荏地瞪了林晚晴一眼,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知道今天讨不到任何好处了。
“你,你们给我等着!”他扔下一句毫无分量的狠话,灰溜溜地带着两个同样怂了的混混,在众人的唾骂声中挤出了人群,落荒而逃。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小林,你没事吧?”
“别怕,以后那孙子再敢来,我们还帮你!”
王大哥和张嫂他们围着林晚晴,七嘴八舌地安慰着。有几个大妈心疼地上的菜,还主动帮她收拾起来,非要照价把那些还能吃的烂番茄买走。
林晚晴看着眼前这些朴实而善良的面孔,眼眶不禁有些发热。前世的她,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而现在,她却被这么多陌生人善意地保护着。
“谢谢大家,真的太谢谢大家了。”她挨个道谢,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她婉拒了大家买烂菜的好意,只是将还能卖的蔬菜重新整理好。经此一役,她的心非但没有被挫败,反而变得更加坚韧和温暖。
就在她重新开始忙碌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摊位前。
是陈家村的陈书记。他手里还捏着那份计划书,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姑娘,总算找到你了!”陈书记笑呵呵地说,“大好事!村委会开会了,全票通过!你的计划书,乡里也看了,领导直夸你是个人才!合同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过去签字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瞬间驱散了刚才所有的阴霾。
林晚晴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巨大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李建军想毁掉她的菜摊,却不知道,她真正的根,即将要深深扎进更广阔的土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