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摆在八仙桌上，散发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香气。
那是一份麻婆豆腐。豆腐的切面光滑如镜，每一粒肉末都像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红油的色泽鲜亮得如同宝石，花椒的麻香与辣椒的鲜辣完美平衡，没有一丝杂味。
它太完美了。
陆仁甲手里拿着筷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余歌坐在他对面，平静地看着他：“不合胃口吗？这是根据你记忆中‘最好吃的麻婆豆腐’的数据合成的，并且在风味上进行了优化，去除了99.9%的致癌物质。”
“不是不合胃口……”陆仁甲叹了口气，放下筷子，他看着那盘豆腐，就像在看一件精密的艺术品，“它太好了，余歌。好到让我觉得……不真实。”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是流动的星云。
“你知道吗，”陆仁甲转过身来，试图解释一种复杂的情绪，“我加了六年班。在我最累的时候，支撑我回家的，不是家里的床，而是楼下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卫生评分永远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沙县小吃。”
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说道：“我要的不是‘优化’。我要的是那种……被廉价食用油浸润过的、带着一点点焦糊味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锅气’。”
【996社畜的终极浪漫：不是玫瑰和红酒，而是地沟油和味精。这觉悟，可歌可泣 (t_t)】
余歌歪了歪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锅气’？那是一种易挥发的风味物质，我可以合成。”
“不，你合成不了。”陆仁甲摇摇头，“锅气里包含着厨师颠勺时飞溅的汗水、后厨里永远洗不干净的油烟机、以及外卖员在路上被风吹凉又捂热的过程。它是一种……经历。”
书架上，刚回家的《食尸教典仪》发出了一个细微的、赞同的“嘎吱”声。它理解“经历”对食物风味的加成。
陆仁甲看着桌上完美的麻婆豆腐，又看了看自己手机上的外卖App，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在作祟。
“对不起，余歌。”他拿起手机，“我真的很想吃点不那么‘完美’的东西。”
余歌看着他，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丝微笑：“你想吃什么？”
“麻辣小龙虾。”陆仁甲迅速下单，“要那种路边摊风格的，汤汁要浓稠，蒜蓉要多。”
“好。”余歌点点头，然后伸出手，轻轻一挥。
桌上的麻婆豆腐“倏”地一下消失了，分解成了一缕缕微光。
【浪费粮食要被雷劈的！哦，这是能量重组，不算浪费。神仙的环保意识总是领先凡人一步 (￣▽￣)】
夜幕降临，图书馆陷入了更深的寂静。
这种寂静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被各种细微的声响填满：书页无风自动的簌簌声、老旧管道里不明液体的滴答声、以及七本魔导书在书架上偶尔发出的、被强行压抑的“呼吸”声。
陆仁甲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时查看手机上的订单状态。
“骑手已接单。”
“骑手已取餐。”
“骑手距离您还有1.2公里。”
“余歌，”陆仁甲问道，“楼下的安保系统……不会把外卖小哥当成入侵者吧？”
余歌正在翻看一本刚从旧货市场“拯救”回来的民国线装书，头也不抬地说：“图书馆的防御机制是针对恶意的。如果他只是来送食物，应该没问题。”
【“应该”？这是人话吗？这明明是Flag！(╯°□°）╯︵ ┻━┻】
“骑手已到达附近。”
陆仁甲松了口气。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手机上的小电瓶车图标在图书馆门口转了三圈，然后停住了。
就在陆仁甲准备打电话询问时，他的手机先响了。
“喂？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我就在一楼大厅……”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很年轻，但带着明显的颤抖和哭腔，背景音是某种空洞的回响。
“……大哥！你家……你家到底在哪里啊？！”小哥几乎是在喊，“我……我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陆仁甲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你别急，慢慢说。”陆仁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你看到电梯了吗？”
“看到了！我刚才就看到了！”小哥语速极快，带着濒临崩溃的恐惧，“我跑过去，结果电梯门变成了一面墙！上面全是书！那些书脊上的字，好像都在盯着我看！”
陆仁甲揉了揉眉心。这很显然是图书馆的空间自适应系统启动了。
“那我往回走，”小哥带着哭腔继续说，“想从大门出去，结果大门也变成了书架！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大哥，你行行好，下来接我一下吧！我……我害怕！”
电话里传来“砰”的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
“没、没事……是我的头盔……”小哥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大哥，我刚才看到……看到那边那个大象标本……它、它好像动了一下！”
陆仁甲深吸一口气。
“好的，你别动，站在原地。”他挂断电话，转向余歌，“我下去接一下。你的‘安保系统’把人家吓坏了。”
余歌放下书，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抱歉，我忘记了普通人对空间扭曲的接受度很低。”
【“接受度很低”？你管那叫“低”？正常人遇到一次就该进精神病院了！(?_?)】
陆仁甲走出∞层，踏入图书馆内部。
对他来说，这里只是有点安静和昏暗。但对于一个误入的外卖小哥来说，这里就是活生生的地狱。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墨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的气息。楼梯的扶手冰凉刺骨，每一层楼的布局似乎都和记忆中略有不同。
“系统又在自我优化了。”陆仁甲一边下楼一边自言自语，“这频率也太高了，得让余歌调整一下。”
当他走到二楼时，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了一扇门。他记得那里原本是堵墙。
陆仁甲好奇地走过去推了推，门纹丝不动。门上挂着一个牌子：《蠕虫的秘密》专属通道——禁止投喂。
“嘿，这书还知道给自己设个独立空间。”陆仁甲笑了笑，继续下楼。
【那是它在消化饼干！你以为是VIp休息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