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立于江畔,一番印证切磋之后,胸中豪情万丈。
不再多言,两人并肩走向渡口,准备搭乘最后一班夜渡的船。
就在此时,静谧的夜色被一阵急促的水声划破。
远处,数个黑点在月光下的江面迅速放大,竟是七八艘快船,船头挂着灯笼,正破浪而来。
船上人影绰绰,杀气腾腾。
李瑞东眼神一凝,周身内敛的气机微微波动。
李书文却连头都未回,只是淡淡道:“说曹操,曹操到。看来,有不想等到岳麓山再问道理的。”
快船转瞬即至,在离岸边十丈处停下,船桨齐齐划动,稳住船身,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将渡口彻底封死。
为首一艘大船的船头,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负手而立。
他年约六旬,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隆起的肌肉,一双手臂尤其粗壮,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他便是奉了赣省哥老会龙头“九江龙王”常坤之命,前来截杀二人的传奇高手,“铁臂神猿”袁弘!
此人三十余年前,与疯魔棍杨啸天乃是同一辈的凶人,同样臻至化劲巅峰,一手铁臂功横行江湖,目前也已经罡劲大成。
“两位可是‘神枪’李书文,‘鼻子李’李瑞东当面?”袁弘的声音沙哑,如同金石摩擦,远远传来。
李瑞东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李书文则嗤笑一声,连开口的兴趣都欠缺。
袁弘见状,也不动怒,沉声道:“老夫袁弘,奉九江龙王之命,特来请二位过江,到九江总舵喝杯茶。”
“振华商行与我袍哥会的恩怨,也好当面做个了断。”
这番话说得客气,但“请”字里透出的,却是森然的杀机。
这是江湖上最直接的威胁,若是跟他们走了,等待二人的,必然是废去武功,甚至性命不保的下场。
这是要用两位宗师的血,来维护哥老会在长江沿线的绝对威严。
“喝茶?”李书文终于开口了,他缓缓转过身,看着袁弘,“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请我师兄弟喝茶?”
“你家那条所谓的龙王,又算个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江面上所有哥老会的帮众尽皆哗然,纷纷怒骂出声。
袁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双目中的光芒变得凌厉无比:“好!好一个神枪李书文!果然够狂!”
“既然二位敬酒不吃,那就休怪老夫……要请二位吃罚酒了!”
话音未落,他双脚在船头猛地一踏,整艘船都为之一沉。
他魁梧的身躯破开江风,直扑岸边的李书文!
人还在半空,他那双铁臂便已交叉护在身前,罡劲流转,双臂的皮肤瞬间绷紧,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
“先接老夫一记铁臂拦江!”
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李书文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他只是简单地,将肩上的白蜡大枪往前一送。
没有枪出如龙的气势,也没有刺破空气的锐啸。
就是那么平平无奇的一递。
枪尖与袁弘那坚如铁石的双臂,悍然相撞!
“铛!”
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袁弘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巨力从枪尖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身形在半空中向后倒飞。
但他毕竟是罡劲大成的宗师,腰身一拧,强行在空中稳住身形,双脚在水面上连点数下,借力卸力,最终落在了一艘快船上,将船板踩得龟裂开来。
他心中骇然!
自己引以为傲的铁臂功,竟然被对方轻描淡写的一枪就破了防?
然而,不等他细想,一股更加诡异的感觉从双臂传来。
那不是单纯的力量,而是一种极其高频的震荡!
那股震荡之力无视了他的护身劲力,直接渗透进他的皮肉、筋骨,甚至五脏六腑!
“噗!”
袁弘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喷了出来。
他满眼惊骇地看着李书文,对方那一枪的力量,竟然还留在他的体内,疯狂破坏着他的生机!
这是什么功夫?
就在此时,袁弘身后一名心腹头目眼见老大吃亏,眼中凶光一闪。
悄无声息地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弩,对准了岸边的李瑞东,就要扣动扳机。
然而,他刚刚抬手,一直静立不动的李瑞东动了。
李瑞东甚至没有看他,只是随意地抬起手,对着那个方向,隔着十余丈的距离,轻轻一掌拍出。
这一掌,轻飘飘,软绵绵。
江风依旧,月色依旧。
但那个准备偷袭的头目,动作却瞬间僵住了。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狰狞的那一刻,双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一缕缕鲜血从他的眼、耳、口、鼻中缓缓渗出。
“噗通”一声,他像一截烂木头一样,直挺挺地栽进了冰冷的江水里。
周围的帮众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袁弘更是看得亡魂大冒!
隔空伤人!不,这不是罡劲外放,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劲力!杀人于无形!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人!
“一起上!给我杀了他们!”袁弘状若疯虎,厉声嘶吼。
恐惧压倒了理智,剩下的几十名哥老会精锐红着眼睛,挥舞着刀枪,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
李书文冷哼一声,手中大枪一抖,不再是递,而是横扫。
嗡——!
白蜡杆发出一声奇异的嗡鸣,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帮众,甚至没能靠近李书文一丈之内,就被这股无形的劲力气浪扫中。
一个个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骨断筋折,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一枪之威,竟至于斯!
剩下的帮众吓得肝胆俱裂,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整个渡口,除了江水奔流的声音,只剩下伤者的哀嚎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李书文提着枪,一步一步地,朝着袁弘走去。
他的步伐不快,但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袁弘的心脏上。
袁弘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他横行江湖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功。这不是技巧,不是劲力,这是生命层次的绝对碾压!
“你……你到底是什么境界?”他声音颤抖地问道。
李书文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师弟说,你们哥老会,讲的是‘仁义礼智信’的道理。”
“现在,你的道理呢?”
袁弘脸色惨白,牙关紧咬,将毕生的功力都凝聚在了双臂之上,准备做最后一搏。
然而,李书文只是缓缓地抬起大枪,用枪尖,轻轻地点在了袁弘引以为傲的右臂上。
没有金铁交鸣。
甚至没有沉闷的响声。
只有一声微不可闻的,朽木折断的“咔嚓”声。
袁弘惊骇欲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右臂。
那条修炼了数十年,坚逾精钢的臂膀,此刻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
从手腕到肩膀,整条手臂的骨头,竟被那轻描淡写的一点,彻底震成了齑粉!
剧痛,在延迟了片刻之后,席卷而来。
“啊——!”袁弘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李书文收枪而立,枪尖上,一滴血都未曾沾染。
他看着在船板上痛苦翻滚的袁弘,眼神冰冷。
“我说了,时代变了。”
“你的道理,不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