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泽被卷入时空裂缝,于未知之境挣扎求生之际,他所守护的三界,正因乱空海核心那时空奇点的剧烈震荡,而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波及诸天万界的混乱浪潮。
这混乱,不再是小范围的、零星的时空错位,而是如同某种源自法则层面的瘟疫,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呈现出光怪陆离、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仿佛整个世界的经纬都在被一双无形的手肆意揉捏、扭曲。
南瞻部洲,大唐长安城。
这座承载了人族气运的千年古都,白日里依旧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的吆喝、士子文人的吟诵交织成一派盛世繁华。然而,正午时分,烈日当空,东市的上空却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并非乌云汇聚,而是空间本身仿佛漏了一个窟窿,鹅毛大雪从中倾泻而下。这雪冰冷刺骨,带着不属于人间的寒意,落地竟不融化,反而如同盐粒般堆积起来,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便将半条喧闹的街市覆盖得银装素裹,琉璃世界。
更令人惊恐的是,在那纷扬冰冷的雪幕之中,竟隐隐传来金戈铁马的嘶鸣、兵刃碰撞的铿锵,以及战鼓擂动的闷响!有眼尖胆大的商人,甚至透过翻飞的雪片,看到了身着古朴先秦铠甲的士兵虚影,手持长戈巨戟,在雪幕中沉默地冲锋、厮杀,却又在触及现实物体的瞬间如泡影般消散,只留下那震人心魄的杀伐之音在空气中久久回荡。与此同时,仅一街之隔的西市却依旧阳光明媚,春意盎然。但那里的行人同样惊慌失措,因为街角不时会闪过几个穿着奇装异服、发型怪异如被雷击过的“未来人”虚影,他们拿着会发光的“小盒子”(手机?)对着古色古香的建筑指指点点,面露惊奇,其影像时而凝实,时而透明,引得路人惊骇躲避,市集秩序大乱,货物撒了一地。
东海之滨,一座世代以渔为生的小村庄。
渔民们惊恐地发现,近海的海水变得诡异莫测。时而滚烫如沸汤,咕嘟冒着气泡,炙烤得鱼虾翻白浮起;时而又在转瞬间冰冷彻骨,海面上甚至凝结出薄薄的、散发着寒气的冰凌。海水中漂浮起从未见过的、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怪鱼尸体,以及一些刻满奇异符文、非金非木的破碎机械残骸,散发着机油与海腥混合的怪味。几个胆大的老渔民驾着小船,冒险驶入平日熟悉的航线,却在突如其来的浓雾中,看到了悬浮于云层之间的仙山楼阁与沉没于幽深海底的钢铁巨舰并存的诡异幻象,仙鹤与闪着信号灯的无人机交错飞过,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时代被强行撕扯、拼凑在了一起。夜空中,原本规律的星辰运行轨迹也变得混乱不堪,北斗七星时而分散如勺,时而聚合如矛,甚至出现过短暂的、如同上古传说般的“十日凌空”恐怖幻影,那灼热的光芒虽非真实,却让海岸边的草木为之焦枯,人心惶惶。
北俱芦洲,蛮荒古林深处。
这里是上古遗种和强大妖族的栖息地,本就充满了危险与未知。时空的剧烈紊乱使得此地上古遗留的天然禁制与封印变得极不稳定。有沉睡万载、近乎神话传说的洪荒凶兽被异常的能量波动惊醒,发出震彻山林的咆哮,引发局部地动山摇,古木倾折;也有早已绝迹于世的恐怖毒瘴、诡异的时空陷阱随机出现,如同无形的巨口,吞噬着误入其中的强大妖兽与探险修士。更有些区域,时间流速变得诡异无比,一片区域的草木可能在瞬息间完成发芽、生长、繁茂、枯黄、凋零的完整轮回,而旁边另一片区域则仿佛时间彻底凝固,连振翅疾飞的妖鸟都悬停在空中,保持着固定的姿态,纹丝不动,如同琥珀中的昆虫。
西牛贺洲,几个信仰虔诚的凡人国度。
一座昨日还繁荣安宁的城池,一觉醒来,其内的居民绝望地发现,城外商道上往来的车马、络绎的行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黄沙漫天、死寂荒凉的荒漠。而荒漠之中,又隐约可见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城邦遗迹,风化的石柱与残破的神像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城内更是伦常颠倒,秩序崩坏。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年轻,皱纹抚平,白发转黑,恢复了青春活力,却心智错乱;而一些嗷嗷待哺的孩童,却在瞬间鹤发鸡皮,身躯佝偻,仿佛一下子度过了数十载光阴,眼中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迷茫。因果彻底错乱,父子相悖,夫妻反目,整个社会结构濒临崩溃,哭喊声、祈祷声、诅咒声交织成一片。
天庭,三十三天,仙家净土。
即便是这清静无为、法则稳固的仙境,也未能在这场浩劫中独善其身。蟠桃园内,掌管园子的力士惊慌失措地看到,有的桃树在瞬间开花结果,成熟的、散发着诱人灵气的蟠桃却又在下一刻诡异地逆转为青涩的花苞;有的桃树则彻底枯萎,化作飞灰。瑶池附近的仙泉,时而干涸见底,露出龟裂的河床;时而又毫无征兆地汹涌泛滥,仙泉水裹挟着灵气冲毁精致的玉栏。偶尔有低阶仙官驾云在固定的云路上行走,会一步踏空,并非坠落,而是跌入了某个早已废弃、布满尘埃的远古天宫碎片之中,半晌才晕头转向地被空间自行“吐”出来。把守南天门的增长天王麾下守将,更是面色凝重地向玉帝禀报,曾亲眼看到一支纪律森严、装备着从未见过的流线型制式铠甲与能量兵刃的“天兵”队伍,沉默而整齐地从金光大道尽头走来,与值守天兵擦肩而过,却又在下一刻如同水中倒影被投入石子般,荡漾着消散无踪,未留下任何气息。
幽冥地府,轮回重地。
这里的混乱更为严重,直接动摇了阴阳平衡的根基。十八层地狱的界限变得模糊,一些关押着重罪厉鬼的牢笼禁制松动,无数饱含怨气的厉鬼冤魂趁机逃出,在酆都城内疯狂肆虐,攻击鬼差,吞噬弱小的游魂。轮回通道极不稳定,光芒乱闪,时有善良的魂魄被错误地投入畜生道,或有本应转世为富家翁的魂魄被莫名塞进了早已灭绝的古生物躯壳之中,引发后续一连串无法收拾的因果烂账。判官殿内,崔判官手中的生死簿,上面的朱砂字迹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扭曲,甚至会在无人操作的情况下自动更改阳寿与命数,让秉公执法的冥府官吏们抓狂不已,无所适从。
恐慌、混乱、不解、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致命的瘟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三界六道每一个角落蔓延。无论是高高在上、寿元无尽的仙神,还是浑噩求存、挣扎于红尘的凡人,亦或是幽冥之中等待轮回或承受刑罚的鬼魅,都清晰地感受到,维系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时间与空间的秩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塌、瓦解。
而这一切混乱的、几乎要撕裂世界的恐怖景象,其源头都隐隐指向那西牛贺洲边缘,乱空海深处那搏动不息的时空奇点。同时,杨泽在消失前,凭借最后意志传递回司法天神府的那一缕微弱的因果坐标,如同暗夜狂暴大海上唯一闪耀的灯塔,为那些有能力、也有责任平息这一切的存在——尤其是那位刚刚失去外甥踪迹的司法天神,指明了最初的方向。
风暴已至,劫波汹涌,三界之内,无人可以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