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之森的核心区域，早已不复往日的生机盎然。六千万平方公里的林海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搅动，无数直径数十丈的参天古木歪歪斜斜地横陈在地，树干上布满深可见骨的裂痕，断裂处渗出的树液在地面汇成了浅浅的溪流。
白月悬浮半空，六尾狐的瞳孔骤然收缩。她脚下的土地呈诡异的塌陷之状，方圆万里的地面齐齐下陷数丈有余，腐殖土与岩层混杂交错，凝成一个个狰狞可怖的土坑，显然是被地底爆发的冲击波硬生生掀翻所致。
“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月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她生于斯长于斯，从未见过这片坚韧的森林变得如此狼藉，即便是百年前域外妖兽大举入侵，也未曾让核心区域遭受这般重创。
鸣月落在一截断裂的古木上，四尾轻轻拂过树干上的焦痕，指尖沾染的黑色粉末，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邪异气息：“你看这些树木的扭曲方向……受力点全在根部。”她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骇，“爆炸的源头，竟在地底？”
“地底爆炸？”白月倒抽一口凉气，瞬间便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能在南疆坚实的岩层之下引发如此剧烈的爆炸，那股力量的主人至少是化神境往上的修为，甚至可能触及了她们从未见过的境界。要知道，南疆的土地因妖族气运加持，比外界坚硬百倍，寻常元婴修士连打穿百丈岩层都难如登天。
“此事非同小可。”白月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血色传讯符，指尖妖力汩汩注入，符面上顿时浮现出清晰的影像，塌陷的地面、断裂的古木、弥漫不散的邪气余波，“必须立刻告知小姐。”
传讯符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转瞬便消失在云层深处。
此刻，南疆九尾狐族的祭坛之上，杨秀月正紧捏着传讯符，一袭红衣因灵力的剧烈波动猎猎作响。她望着符中传来的景象，眉心的朱砂痣陡然泛起红光，九尾骤然展开，几乎遮天蔽日：“地底爆炸……邪异气息……”
没有丝毫犹豫，杨秀月的身影化作一道红色流光，朝着妖族之森的核心区域疾驰而去。遁光划破长空，沿途的妖族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威压，纷纷停下动作，朝着流光远去的方向匍匐行礼。
“小姐的速度……”正在巡逻的狼妖首领喃喃自语，他从未见过妖后流露出这般急切。
流光掠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热的妖力扭曲变形。杨秀月的心沉到了谷底，能在地底掀起这般波澜，绝非大唐境内的修士所能做到。那股若有若无的邪气，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域外邪魔，可其爆发的力量，却远超记载中的任何一只邪魔。
“但愿……不是最坏的结果。”杨秀月咬紧牙关，遁光的速度再提三成。六千万平方公里的妖族之森，是南疆妖族的根基命脉，绝不能毁于一旦。
半个时辰后，红色流光轰然落在塌陷区域的边缘。杨秀月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能量余波，九尾不自觉地绷紧，这里的能量残留复杂至极，既有邪异的吞噬之力，又有纯净的四象气息，两种力量的碰撞痕迹清晰可见，显然刚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厮杀在此落幕。
“白月，鸣月。”杨秀月的声音穿透林间，清晰地传入两妖耳中。
两道狐影迅速掠至她身前，躬身行礼：“小姐。”
“仔细探查，一寸土地都不要放过。”杨秀月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个深不见底的地洞，那里的邪气残留最为浓郁，“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这里动的手。”
景云立于妖族之森的上空，黑色劲装的下摆还沾着些许泥土。方才青仙自爆的冲击波，曾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浅痕，此刻已在苍生界灵脉的滋养下渐渐淡去。
他抬手按在丹田处，能清晰感受到四象圣兽印的震颤，那枚引动四象之力的至宝，此刻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印内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虚影早已沉寂，连最微弱的灵光都快要熄灭。
“聚魂棺……”景云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森林。青仙自爆前的话未必全是虚言，那用三千真仙残魂祭炼的邪物，若真的存在，定然藏在这片疆域的某个角落。
他指尖凝起一缕灵力，探入储物袋中那枚黯淡无光的人皇印。这枚被邪力污染的印玺此刻安静躺着，残留的混沌气息，竟与四象圣兽印的裂纹隐隐共鸣。“若能净化其中的邪力，或许能用来修补四象圣兽印……”
苍生界的琉璃小球在丹田内微微发热，灵脉的温润能量持续涌入四肢百骸，不仅修复了他的伤势，更让他对周遭气息的感知愈发敏锐。可无论他如何探查，都找不到聚魂棺的丝毫踪迹，仿佛那只是青仙临死前编造的谎言。
景云低头看向掌心的碎岳指虎，器灵裂空兽正用头轻轻蹭着他的指尖，似在无声安抚。“四象沉睡，印身残破……”他轻声自语，眼中却闪过一抹坚定，“不管聚魂棺在何处，我都必须找到它。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也要让四象圣兽印重归完整。”
话音落下，他足尖一点，裂空身骤然发动，身影化作一道黑虹，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杨秀月正站在塌陷的地洞边缘，九尾轻轻拂动，妖力如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就在这时，她眉心的朱砂痣突然一跳，捕捉到一缕极淡却异常清晰的气息，那不是妖族的蛮荒之气，也不是南疆特有的瘴气，而是属于人族修士的凛冽灵力。
“嗯？”她抬眼望去，只见一道黑虹正从森林上空掠过，速度快得几乎化作一道残影。以她元婴巅峰的感知，竟只能勉强捕捉到对方的轨迹。“好快的速度……”
杨秀月掐指一算，那道黑虹一息之间竟跨越了三千里，比她全力催动的遁光还要快上千倍。这般速度，绝非大唐疆域的修士所能拥有，哪怕是那位名震天下的白莲剑仙李东仙，也未必能做到如此迅捷。
“白月，鸣月！”杨秀月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带妖军返回驻地，加强戒备，不许任何人靠近这片区域。”
“小姐，那您……”白月担忧地抬头望去。
“我去去就回。”杨秀月没有多言，周身妖力骤然爆发，红衣化作一道炽烈红芒，朝着黑虹离去的方向追去。她必须弄清楚，这道突然出现在南疆的人族气息，与方才的地底爆炸究竟有没有关系。
红芒划破长空，与远处的黑虹遥相呼应。杨秀月的九尾在身后尽数展开，借助风势不断加速，可那道黑虹却像永远追不上的流星，始终与她保持着遥远的距离。她心中愈发凝重，能在南疆拥有如此实力，绝非等闲之辈，此人的出现，或许会彻底打破南疆维持千年的平静。
景云的裂空步在半空一顿，黑虹般的身影骤然停在一片云雾缭绕的山巅。他感知着身后那道紧追不舍的红芒，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这九尾狐妖的气息虽强，却无半分杀意，反而带着几分警惕与探究。
“此女虽有妖气，却澄澈温顺，显然不是嗜杀之辈。”景云心中暗忖，“没想到这大唐疆域的妖族，竟与外疆域的凶戾截然不同。”
他转身望向疾驰而来的红芒，指尖微动，催动隐心诀。大乘后期的灵力瞬间收敛，只余下化神巅峰的气息萦绕周身，在这片元婴为尊、化神称圣的疆域，这已是足以震慑四方的力量。
当红芒即将抵达山巅时，景云身影一晃，裂空身的空间秘术悄然发动。
“咻！”
几乎在杨秀月稳住身形的刹那，景云已出现在她身侧三步之外。黑色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碎岳指虎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
杨秀月瞳孔骤缩，浑身妖力瞬间绷紧。她竟完全没察觉到对方是如何移动的，那瞬间跨越空间的速度，比刚才的黑虹遁光更让人心惊。
“你……”她刚要开口质问，视线触及景云面容的刹那，所有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这张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边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竟与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重合。胸口的狐族玉佩突然发烫，一股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桃花树下的誓言，并肩看月的夜晚，还有那场让他消失的天劫……
“夫……夫君？”杨秀月的声音颤抖着，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尖的妖力因激动而紊乱。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打湿了红衣的衣襟，数百年未曾波动的心湖，此刻竟掀起滔天巨浪。
景云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惊得一愣，下意识后退半步，眉头微蹙：“啥？”
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九尾狐妖，对方绝美的脸上满是泪痕，眼中的震惊与狂喜不似作伪，可自己分明从未见过她。难道是认错人了？
“你……你不认得我了？”杨秀月的指尖停在半空，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声音带着哽咽，“我是秀月啊……当年在青丘，你说过要娶我的……”
景云更是一头雾水。青丘？娶她？这些词汇陌生得很。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缺失，可对方眼中的深情太过真实，让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山巅的云雾缓缓流动，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杨秀月望着景云茫然的眼神，眼泪流得更凶了，而景云则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