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着脸上的巴掌印回到302宿舍时，已经是熄灯后了。
宿舍里只有台灯昏暗的光，张敦海正拿着砂纸打磨一块小铁片，沐恩戴着耳机听英语，裴泽在看书，张祺瑞则在写日记。
我一推门进去，张敦海第一个抬起头。
“我靠！任戟，你脸怎么了？”他猛地放下手里的东西，站了起来。
沐恩也摘掉耳机，裴泽和张祺瑞同时看了过来。
“没事。”我闷声说了一句，想走到自己床边坐下。
“放屁！这明显是让人扇了！”张敦海两步跨过来，扳着我的肩膀对着光仔细看，“谁干的？！是不是查寝的时候哪个不开眼的傻逼？”
他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转身就要去抄门后的拖把杆，“妈的，去干他！”
看着兄弟们瞬间炸毛要拼命的架势，我心里那点委屈和怒火反而被压下去不少。
我拉住张敦海：“海哥，别冲动。是林昱，纪检部部长。”
张敦海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他妈的！一个破部长敢打你？老子连他一起揍！”
“对！干他娘的！”裴泽也附和。
我把他们按回座位上：“听我说。这巴掌我记下了。但现在不能动他。他是部长，我是副部长，学生会内部斗殴，被抓住把柄，我们都得滚蛋。”
我顿了顿，看着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动他，是拿我们的前程换他一时痛快，不值当。”
张敦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但最终还是没再冲动。张祺瑞等人也阴沉着脸坐下了。
“那这事就这么算了？”沐恩轻声问。
“当然不会。”我说，“但得用别的法子。先睡觉。”
这一夜，我睡得并不踏实。
第二天早上校队早训，我刻意用冷水冲了把脸，巴掌印已经淡了很多，不仔细看不太出来。
训练间隙，王玉尧拿着水瓶走了过来，靠在我旁边的篮球架上。
“喂，任戟。”他说“昨晚……谢了。”
我摇摇头：“没事，本来就是他的错。”
王玉尧沉默了一下，看着远处训练的队友，忽然说：“那个傻逼，不知道怎么混了个部长，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妈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转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任戟，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后在宿舍，或者别的地方，需要帮忙的话，跟我说一声。十班那边，我还能说上点话。”
我心中一动。王玉尧在十班影响力不小，他这话几乎等于表态支持我了。
这一巴掌挨的，似乎……值了？这样一来，十班也算间接归入我的势力范围，加上三班、七班、十一班、十二班，我的影响力已经直逼当初鼎盛时期的高玉龙了。
“行，大尧，谢了。”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有些默契心照不宣就好。
我知道王玉尧这时候向我示好，不仅是因为我昨晚替他说话，挨了一巴掌，更是因为我现在在学校里的地位水涨船高，甚至隐隐有黑白通吃的架势，他跟着我混没有坏处。
这时女篮李菁也走了过来，她看起来比前段时间精神了些。詹修平入狱后，她消沉了很久，现在似乎终于慢慢走出来了。
“聊什么呢？”她笑着问，目光在我和王玉尧之间转了转。
“没什么，瞎聊。”王玉尧耸耸肩。
李菁也没多问，对我说：“对了，任戟，下个月城市联赛就开始了。我们女篮队打算先去几个兄弟学校打几场友谊赛热身。到时候，需要你们男篮队出几个人，给我们当拉拉队兼后勤啊？”
我笑了：“菁姐，这你应该跟我们男篮队长说啊，跟我说干嘛。”
李菁白了我一眼：“我不是把你当成我的嫡系吗？当初是谁把你拉进校队的？可别忘了。”
这你妈的，还吃定我了。
我又笑：“说那么好听，不就是需要苦力给你们搬矿泉水、看行李吗？没问题，到时候你招呼一声，我们肯定到。”
“够意思！”李菁笑着捶了我肩膀一下，又聊了几句训练的事就走开了。
早训结束后回到教室，还没坐稳，方夏就走过来，小声问我：“任戟，昨晚纪检部第一次工作，感觉怎么样？还顺利吗？”
她这一问，我脸上那已经不太明显的巴掌印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我憋了一晚上的郁闷有点忍不住了。
“不怎么样。”我压低声音，忍不住把昨晚林昱如何形式主义、如何刁难、最后如何扇我耳光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方夏听着，眼睛慢慢睁大，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即转化为愤怒：“他怎么能打人？！太不像话了！这根本不是工作分歧问题。”
她气得脸颊都有些发红：“团委老师其实知道林昱能力一般，当初破格提你当副部长，可能就是希望你能给纪检部带来点新气象，帮他分担点压力。林昱自己肯定也感觉到了，所以对你敌意那么大，但他动手打人，绝对不行！”
我苦笑一下：“那还能怎样？他是部长，我只是副的，难道我也打回去？”
“当然不能动手！”方夏立刻否定，但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走，你跟我去找团委老师！”
我一愣：“告老师？这……老师能信吗？而且会不会显得我太……”太怂了？后面这话我没说出口。
“相信我！”方夏语气坚定，“有我在，老师肯定会重视的。林昱这种行为已经严重违反学生会干部纪律了！这不是私下斗殴，这是上司滥用职权殴打下属！”
她说着就站起身，示意我跟她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来到团委办公室，方夏敲门进去，礼貌地问好后，直接切入正题。
她条理清晰、语气客观地陈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重点强调了林昱因工作分歧公然扇副部长耳光的恶劣行为，完全没有添油加醋，但每一个字都落在了关键点上。
团委老师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显然特别欣赏和信任方夏，对她的说法几乎没有怀疑。
“竟然有这种事！”老师重重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林昱，太无法无天了！学生会干部内部出现这种行为，而且还是纪检部，影响极其恶劣！”
他看向我：“任戟同学，你的脸……”
“老师，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我老实回答。
老师沉吟了一下，对方夏说：“方夏，你说的情况我很重视。但是，处理一个部长，光凭你们一面之词还不够稳妥，需要确凿的证据或者旁证。”
方夏立刻接话，思路清晰得可怕：“老师，当时现场还有两名纪检部的干事在场，他们都看到了全过程。您可以找他们来核实情况。”
“对！”老师点点头，“任戟，你知道是哪两个干事吗？你现在就去，私下找到他们，让他们来我办公室一趟。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吓到同学。”
我心里有点打鼓，那两个干事当时吓成那样，敢出来作证吗？但看着方夏鼓励的眼神和老师严肃的表情，我还是点了点头。
“好的，老师，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