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那天，我和博伦结伴而行，约好在初中母校门口碰头。
母校位于城东，等我们到的时候，校门口已经乌泱泱聚了几十号人，不少都是熟面孔。
可气氛却有点不对。不少人看见我，要么立刻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要么就是极其敷衍地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迅速转向别处。我能感觉到那种无声的疏离。
谁都知道我初中最后两个月混得跟条狗一样，中考又砸了锅，沦落到全市最烂的城西中学。在他们眼里，我大概已经成了个废人。
我浑身不自在，在人群里搜寻伊琳的身影，却没找到。
又过了一会儿，校门口聚集了上百人，不过我们那届有五百多人，今天也就来了三分之一吧，估计大多数默默无闻的学生都不想来参加这种聚会。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十三太保来了！”
所有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远处马路上，十三个人手插着兜，并肩走了过来，那股子架势，瞬间把回忆拉满。
伊琳和童昂走在最前面，小王和郑宇轩也在其中，甚至梁爽也跟在后面。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十三太保里的二姐，也就是我那位前女友，现在在国外读书，估计他们是把梁爽拉来凑数了，否则凑不齐十三个人。
人群骚动起来，有欢呼的，有笑的，还有人低声说“太能装了吧”，但更多人眼里闪着光，那是对再也回不去的青春岁月的怀念。
如果我没和童昂闹翻，此刻大概也会热血上涌，热泪盈眶，可惜没有如果。
十三太保走到人群前方，童昂振臂一呼，声音洪亮：“老同学们！你们过的都还好吗？我想死你们了！”
“哦！！”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回应。
童昂还是那样，气宇轩昂，自带光环，就像天龙八部里的乔峰一样，轻易就能成为焦点。我站在人群外围，像个格格不入的旁观者。
伊琳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视，终于和我对上，她明显松了口气，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她估计怕我今天不来。
大家开始三三两两聚成小圈子聊天。毫无疑问，人群的核心是童昂和伊琳他们那圈。我和博伦被彻底晾在一边，没人过来搭话。
连伊琳也没再找我，我心里有点窝火，不是她让我来证明自己的吗？现在这情况，证明个屁？
聊了大概半小时，话题始终围绕着那些初中时就风光的人，不少普通同学觉得插不上话，又悄悄走了不少，门口剩下不到一百人。
我估计童昂这下肯定看见我了，但他依旧当我是空气。
这时，伊琳站出来组织大家去吃饭，地点定在城西开发区的一家饭店。
“跑那么远干嘛？”童昂皱了皱眉。
伊琳语气自然：“我已经预约好了，包了整个二楼。饭店就在我刘哥的酒吧旁边，吃完饭直接过去玩，很方便。”
听到“刘哥”（刘一）的名字，童昂等人都来了精神，显然都知道这个名字的分量，纷纷叫好。
于是，我们这近百号人，浩浩荡荡地打车前往城西。当车子停在那家饭店门口时，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太熟悉了。
正是上次我和鲍雨龙一起砸掉的那个饭店（见第七十八章），现在又重新装修了，显得比原来档次更高了。
上了二楼，大厅摆了好几桌。梁爽想拉我去首席那张最大的圆桌，跟十三太保们坐一起。我知道他是好心，想借此机会让我和童昂缓和关系。
“算了，我就坐边上。”我实在不想去触霉头。
“别啊戟哥，都给安排好了！”梁爽不由分说，硬把我拉了过去。
走到桌边，不可避免地和童昂对上了眼神。这下他没法再装看不见了。他脸色一沉，毫不客气地指着我大喊一声：“滚一边去。”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王赶紧打圆场：“昂哥开玩笑呢！任戟，快坐，快坐！”
童昂眼睛一瞪，声音提高了八度：“谁他妈跟他开玩笑？这种东西，我让他来参加聚会已经是给脸了！非要出来现眼，就赶紧给老子滚蛋！”
伊琳脸色瞬间变了，刚要开口，我已经抢先一步，骂道：“滚你妈了个逼！这饭店你家开的？老子今天还就坐这儿了！”
童昂显然没料到一直沉默的我敢当众顶撞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可能以为我会继续装怂，但他还是不了解我，人少的时候骂我，我可能就忍了；但当着近百号老同学的面，这脸我丢不起。
“我操！”童昂恼羞成怒，抄起一个空啤酒瓶就要冲过来。
“童昂！”伊琳猛地站到他面前，死死拦住他，“你要动手，我可跟你翻脸了！”
童昂没再挣扎。伊琳在社会上混得比他明白，背景也更硬，她的面子不能不给。
梁爽，郑宇轩，小王见状，赶紧连拉带拽地把我弄到了旁边一桌。梁爽一脸愧疚：“赖我，戟哥，真赖我！没想到你们俩……”
“没事。”我摆摆手，和博伦在这桌坐下了。
这桌都是些不太熟、当年也比较安静的同学，他们倒挺客气，还有两个女生说初中看我打球很帅，主动跟我聊了几句。我也就顺势跟他们聊起来，算是苦中作乐。
酒过三巡，我们这桌的氛围倒是出奇的好，这桌的同学对我们初中时候混的事情都挺好奇，我就跟他们讲了讲，他们都说当初所有人都以为我和伊琳是一对，没想到我会和十三太保的二姐在一起。
我问：“你们觉得伊琳和二姐谁好看？”一个女生回答：“那还是二姐吧，二姐当时是公认的是校花。”
她刚说完，赶紧捂住嘴，生怕被另一桌的伊琳听见，我们都笑了起来。
而另一桌，童昂也在扯着嗓子，讲述着初中的往事，时不时还暗讽几句：“有些人实在找不到女人，就撬兄弟的墙角，事后还不满足，还去找小姐，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时，我的老相识，那个秃顶王老板带着两个服务员，端着酒杯上来敬酒，毕竟我们包了场，是大客户。
十三太保那桌，一看老板那派头（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手腕上是佛珠），就知道这人混得不错，也纷纷站起来，说着“老板生意兴隆”、“以后多关照”之类的场面话。
老板也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打着哈哈：“好说好说！各位同学年轻有为啊！以后在城西这片，遇到什么小麻烦，提我名字，多少管点用！”
他说话时，眼睛却不时色眯眯地往伊琳身上瞟。伊琳没理他，反而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我过去。我摇摇头，表示不过去了。
那秃顶老板注意到伊琳的目光，也顺着朝我这边看了过来。
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惊愕，甚至是恐惧。他手里的酒杯微微晃了一下，酒水差点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