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这一笑一嚷，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无邪的脸瞬间涨红，尴尬得想钻到桌子底下，但心里又存着一丝侥幸，觉得黑瞎子可能是在帮张起棂拒绝他。
王胖子傻了眼，张着嘴看看黑瞎子，又看看脸色煞白的无邪，脑子嗡的一声：“不是，咱们小哥对天真，那绝对是独一份没得说！”他试图向众人解释张起棂与无邪之间的牵绊，“就上次在云南那个洞里头，那白毛僵扑过来，小哥那速度，啧，一把就将天真拽身后头了，自己胳膊让那畜生蹭了一下，眉头都没皱一下！这情分，是个人都看得明白！他俩要是没点啥，我王字倒过来写！”
无邪听得面红耳赤，偷偷去瞄张起灵，却见对方已经再次垂着眼，开始专注地给旁边安静吃菜的言十七剥虾，剥好的虾肉自然无比地放到了言十七面前的碟子里。
这时，黑瞎子也回过味来，开始笑嘻嘻地添柴加火：“对对对，哑巴张平时对我们可是惜字如金，对小三爷那可是有问必答，虽然也就‘嗯’、‘好’、‘走’几个字吧，但那也是区别对待啊！”
王胖子得到声援，更加来劲，用力一拍桌子：“没错！要我说，他俩就是有一腿！绝对的！”
他这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吃着虾的言十七，动作顿住了。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先是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看向身旁的张起棂，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起，带着疑问：“有一腿？”
他这三个字，本是冲着张起棂去的，是质疑，是难以置信，带着点“他们说的是真的吗？”的委屈和惊怒。
可听在王胖子耳朵里，却完全变了味。王胖子正愁气氛不够热烈，无邪的表白铺垫不够，还以为言十七是在好奇求证，顿时如同打了鸡血，嗓门洪亮地接过话头：
“对啊！十七你也看出来了吧？我就说嘛，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了！他俩这关系，在咱们圈子里那都快是公开的秘密了！就上次在湘西……”
王胖子唾沫横飞，开始搜肠刮肚地列举更多“无邪与张起要棂有一腿”的“证据”，说得绘声绘色，简直要把两人形容成生死相依、情深似海的一对。
他每多说一句，言十七的脸色就沉一分。从一开始的错愕、质疑，到后来的冰冷，最后，那双眼睛里几乎结了一层冰霜。他不再看张起棂，而是冷冷地扫了一眼说得兴高采烈的王胖子，又瞥了一眼旁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无邪。
“啪！”言十七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滔滔不绝的王胖子瞬间卡壳。
紧接着，言十七一言不发，猛地站起身，椅子因为他的动作向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脸色铁青，看也不看任何人，转身就往外走。
“十七！”张起棂几乎是瞬间起身，脸色微变，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清晰地闪过一丝慌乱。他顾不上其他，甚至没看无邪一眼，抓起桌上的纸巾一边胡乱擦着手一边快步追了出去，背影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正主离场，包厢内陷入一种极度尴尬的寂静。刚才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冰封。
无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王胖子也傻了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这……这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解雨辰无奈地扶住了额头，叹了口气：“小邪，张小哥他……”
黑瞎子抢过话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像是有点不甘，又有点羡慕：“都说了哑巴张有主，你非不信。看吧，把我们小祖宗惹毛了吧？得，正宫娘娘生气了，哑巴张这还不定得怎么哄呢。”
无邪彻底傻了，大脑一片空白：“不，不是……十七不是和你们是……我明明看见他和你们……”他语无伦次，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关系。
黑瞎子嗤笑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说：“那能一样吗？人哑巴张当年在西王母宫里，当着西王母的面，跟我们家小老板正经拜过天地的。那是名正言顺的正宫原配。我们俩？”
他大拇指反向点了点自己，又指了指解雨辰，笑得没心没肺，“我跟花儿爷，撑死了也就是个‘通房丫头’？哦不对，是‘通房大爷’！没名没分的那种，跟正宫能比吗？是吧花儿爷？”
“滚蛋，谁跟你通房。”解雨辰笑骂了黑瞎子一句，倒是没否认，他转向无邪，语气缓和了些，“行了，小邪，事情说开就好。以后别瞎猜了。”
无邪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西王母宫？拜天地？张起棂和言十七？
“不...不可能，”他喃喃道，“我认识小哥这么多年，从没听说...”
解雨辰优雅地擦擦嘴，解释道：“从古潼京出来，你的注意力都在汪家基地那边呢。小哥陪十七回西王母国，在西王母面前完成的仪式……这事儿没对外传，毕竟两个男的……。”
黑瞎子凑近石化的无邪，拍拍他的肩膀：“所以啊小三爷，您这表白表错对象了。正宫娘娘都被您气跑了，哑巴张这下可有的哄喽。”
王胖子张大了嘴，肥肉抖了抖：“我滴个乖乖...所以小哥才是正房？你们俩...”他指着黑瞎子和解雨辰，“把小哥给绿了？”
解雨辰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只是……”他看了见身旁的瞎子，“我们……谁都无法放手，也不愿他为难，所以，就这么一起过了。”
无邪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想起刚才张起棂毫不犹豫追出去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所以张起棂不是对他特别，而是早已心有所属？
“那他为什么……为什么一直护着我…….”无邪喃喃道。
黑瞎子喝了口酒，难得正经地说：“小三爷，哑巴张对你好不假，但那是因为他的性子就那样，墓里头，只要有人想活，能救他就一定会救，他把这当做自己的责任。真要说起来，也是十七回来了，他才带着些人味了。可这跟你真的没什么关系。”
无邪听着这惊世骇俗又无比直白的“解释”，脸上火辣辣的，尴尬、羞愧、还有一丝世界观被冲击后的茫然交织在一起。他这才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和猜测，显得多么可笑和不合时宜。
“对……对不起……小花，瞎子……我……我喝多了，胡说的……”他讷讷地道歉，感觉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王胖子也蔫了，内疚得不行，挠着头：“哎呦喂，你看我出的这馊主意……天真，对不住啊，胖爷我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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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外，安静的走廊转角。
言十七走得飞快，但没几步就被张起棂从后面紧紧抓住了手腕。
“放开！”言十七用力想甩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更深的委屈。
张起棂非但没放，反而用力将人拽回来，双臂结实有力地圈住他，将他牢牢困在墙壁和自己胸膛之间。“别听胖子胡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没有别人。只有你。”
“只有我？”言十七抬头瞪他，眼圈泛红，像是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王胖子说得有鼻子有眼！‘有一腿’？‘公开的秘密’？张起棂，你挺行啊！”他气得去推他，奈何力气悬殊，纹丝不动。
这时，解雨辰和黑瞎子也跟了出来。
解雨辰快步上前，没有去拉架，而是温柔地抚上言十七的后背，声音如同春风化雨：“十七，冷静点。王胖子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他满嘴跑火车，十句话里九句是夸张，还有一句是水分。张小哥对你怎么样，我们看在眼里，你自己更是清楚。为几句不着调的闲话气坏自己，多不值得？”
黑瞎子也凑过来，他没像解雨辰那样温言软语，而是带着点痞气的笑意，伸手轻轻捏了捏言十七气鼓鼓的脸颊：“就是，小老板。哑巴张这棵千年铁树，也就为你开了花。西王母宫那场天地为证的婚礼，你娘可是见证人。他这颗心，早就落在你身上，跑不了。胖子那是喝多了胡说八道，无邪那傻小子是不知情瞎问，你跟他们计较，不是自降身份嘛？”
张起棂听着解雨辰和黑瞎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抚，他低头看着怀里依旧绷着脸，但眼神已经不那么冰冷的言十七，沉默了片刻。他不太擅长用语言表达，于是选择了行动。
他微微低下头，在解雨臣和黑瞎子带着笑意的注视下，略显笨拙却又无比珍重地，用自己的唇，轻轻贴了贴言十七的额头。这个吻很轻，很快，却带着他全部的心意和承诺。
言十七身体微微一颤，脸上的怒意终于像冰雪般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层薄红。他不再挣扎，却还是别扭地哼了一声，把发烫的脸颊埋进张起棂的肩膀，声音闷闷地，带着残留的娇气：“……他们就是欺负人。你也有错，谁让你平时不说话，让他们误会。”
“嗯，我的错。”张起棂从善如流，手臂收得更紧，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回去再跟你算账。”言十七嘟囔道，语气里已经没了火气，只剩下撒娇般的嗔怪。
“好。”张起棂毫不犹豫地应下。
解雨辰和黑瞎子相视一笑，默契地松了口气。解雨辰柔声道：“好了，没事了。外面凉，回去吧？等吃完饭我们转去后海那边买糖葫芦？”
黑瞎子也搭腔：“就是，菜还没吃完呢，别浪费。回头让胖子和无邪给你把冰糖葫芦摊都包了赔罪，小老板？”
言十七从张起棂怀里抬起头，虽然还板着小脸，但眼神已经软了下来，他瞥了解雨辰和黑瞎子一眼，又看向张起棂，最终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张起棂这才稍稍放松了怀抱，却依旧紧紧握着言十七的手。解雨辰自然地替言十七理了理刚才挣扎时弄皱的衣领，黑瞎子则嬉皮笑脸地揽过张起棂的肩膀，低声调侃了句什么。
四人之间的气氛恢复了之前的和谐，甚至因为这场小小的风波和之后的安抚，显得更加紧密和温馨。他们以一种自然而默契的姿态，簇拥着他们娇气却不可或缺的小少爷，准备返回包间。
包间内，无邪看着窗外那四人俨然一个紧密整体的模样，终于彻底明白，自己闹了个多大的乌龙。他苦涩地笑了笑，端起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王胖子在一旁，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这顿表白饭，算是彻底吃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