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宁中，真正恢复意识的。
不再是之前那种游离于黑暗边缘、仅仅能感知到外界波动的朦胧，而是清晰的、完整的思绪重新流淌。她首先感觉到的，是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以及耳边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如同最安心的节拍，驱散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阴冷与孤寂。
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烬渊线条流畅的下颌，以及他微微阖着眼、略显疲惫却异常柔和的睡颜。她发现自己被他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圈在怀中，背后抵着冰冷的石壁，而他宽阔的脊背似乎为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寒意与危险。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脑海——海底遗迹、天帝自爆、撑起的光罩、灵魂被抽空的剧痛、无尽的黑暗……然后是一些破碎的片段：冥河的灰暗、月华草的光晕、唇齿间渡来的温热药液与一股奇异的力量，还有……那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带着泣音的呼唤……
是他。
始终是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鼻尖发酸，眼眶微微湿润。她动了动，想要更清楚地看看他。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惊醒了浅眠中的烬渊。
他猛地睁开眼，血瞳在瞬间的凌厉后，对上她清澈却带着水光的眸子，那凌厉便如同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化为一片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深沉温柔与紧张。
“欢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和不容错辨的急切，抱着她的手臂下意识地又紧了紧，仿佛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
苏清欢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只发出一点气音。她摇了摇头，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轻轻覆上他紧箍着自己的手臂，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安。
烬渊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靠坐在自己身前，单手取过旁边一直温着的灵泉水，递到她唇边，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清水润泽了干涸的喉咙，苏清欢终于能发出微弱的声音：“我……没事了。”声音虽小，却清晰稳定。她感受了一下体内，眉头微微蹙起。魂力依旧空虚，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这是预料之中的虚弱。但奇怪的是，她并未感觉到经脉或神魂有任何受损的滞涩或痛楚，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通畅感？仿佛之前强行透支、甚至可能留下暗伤的地方，都被一种温和而强大的力量抚平、修复了。
是月华草的功劳吗？似乎……又不完全是。
看着她疑惑的神情，烬渊血瞳微闪，沉声道：“你魂力耗竭太过严重，月华草虽吊住了生机，但修复魂源与经脉，靠的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是……我的魔气。”
苏清欢愕然抬头看向他。魔气？烬渊的魔气霸道凛冽，她是知道的。以往她为他疗伤，都需要耗费极大心神引导、净化，方能转化为温和的力量。如今她如此脆弱，他的魔气如何能……
“别担心，”烬渊看出她的疑虑，解释道，“并非强行灌注。是……引导月华草药力时，我的本源魔气似乎……与你的灵脉之力，产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化。”
他伸出手指，指尖一缕极其精纯、不再带有丝毫暴戾气息、反而呈现出一种暗金与淡金交织色彩的温和能量缓缓萦绕。“你看。”
苏清欢凝神感受着那股能量，美眸渐渐睁大。她清晰地感觉到，那能量中既有她熟悉的、属于混沌灵脉的勃勃生机与净化之力，又融合了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深沉如大地、稳固如磐石的守护意志与力量本源！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此刻却如水乳交融般和谐共存，甚至……相辅相成，产生了一种一加一大于二的神奇效果！
“这……这是……”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缕能量。
就在她的指尖与那融合能量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她体内那原本沉寂虚弱、如同涓涓细流般的灵脉之力，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与共鸣，竟自发地、欢快地涌动起来！淡金色的光芒自她体内透出，虽然依旧不强，却带着一种新生的活力！
与此同时，烬渊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缕试探性的融合能量，在接触到苏清欢灵脉的瞬间，仿佛游子归家般，异常温顺地融入了她的力量循环之中，不仅没有引起丝毫排斥，反而如同最滋补的养分，温和地滋养着她干涸的经脉与黯淡的魂源！
两人周身，淡金与暗金交织的光芒不由自主地亮起，如同一个柔和的光茧，将两人包裹其中。光芒流转间，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力量在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共鸣、循环、融合！
苏清欢原本苍白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健康的红晕。体内那空虚的魂力，如同被注入活水的池塘，开始缓慢而稳定地恢复、增长！更让她惊喜的是，之前因唤醒平衡石而承受反噬、一直隐隐作痛、难以彻底痊愈的几处经脉暗伤，在这股融合力量的流淌下，竟如同被最灵巧的手抚过，那些顽固的郁结与损伤被一点点化开、修复，痛楚尽消，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通畅与轻盈！
烬渊同样受益匪浅。他感觉到自己原本因连日消耗而有些躁动的魔元，在这融合力量的循环中变得异常温顺凝练，甚至隐隐触及了一丝许久未曾松动的瓶颈。更重要的是，他与苏清欢之间，仿佛建立了一种超越言语的灵魂链接，能模糊地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与状态，那种紧密相连的感觉，让他冰冷了万年的心，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与充实填满。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苏清欢感受着体内翻天覆地却又无比舒适的变化，声音带着惊喜的颤抖。她的灵脉，竟然能与烬渊的魔气如此完美地融合？而且融合后的力量，似乎兼具了生命的创造与魔道的守护，产生了某种质变！
烬渊血瞳深邃，看着怀中沐浴在柔和光芒里、容颜焕发新生的女子，心中震动同样不小。他本以为自己的魔气只会给她带来负担，却不想，在某种特殊的契机下（或许是月华草的药力，或许是幽冥海的经历，或许……是他们之间那不容置疑的情感纽带），两种看似对立的力量，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和谐与新生之力！
“看来，”他低沉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与笃定，“你的灵脉，与我的魔气，并非天敌。”
反而是……命中注定的互补与共生。
洞府内的异象也惊动了外面的白老怪和凌霄。
两人冲进来，看到被柔和光茧包裹、气息明显在稳步回升且更胜从前的苏清欢，以及一旁魔气愈发凝练深沉的烬渊，都是目瞪口呆。
“这……这是……”白老怪激动得胡子都在发抖，他凑上前，仔细感知着那融合能量的气息，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妙啊！妙极了！混沌灵脉，包罗万象，本就蕴含调和之力！魔尊本源，至阴至纯，乃力量之极！二者相合，竟是阴阳相济，生死轮转之象！不仅治愈了丫头的魂力耗竭和暗伤，似乎……还打开了某种新的可能！”
凌霄亦是满脸震撼，他能感觉到，那融合力量层次极高，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潜力。“恭喜魔尊，恭喜苏姑娘！因祸得福，实乃天意！”
光芒渐渐收敛，融入两人体内。苏清欢感觉浑身充满了久违的力气，虽然距离全盛时期还有差距，但那种沉疴尽去、焕然一新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舒展了一下身体，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恍若新生的灿烂笑容。
她抬头，看向烬渊，眼中星光点点，是纯粹的喜悦与感动：“烬渊，谢谢你。”不仅仅谢谢他救了她，更谢谢他带来的这份意想不到的“新生”。
烬渊看着她明媚的笑容，血瞳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低声道：“是你……先救了我。”救了他冰封的心。
四目相对，无需再多言语。
毁灭的尽头是新生。
对立的极致是融合。
他们的命运，从堕魔崖底相遇的那一刻起，便已紧紧缠绕，再也无法分割。
而这新生的融合力量，又将在这波澜壮阔的三界画卷上，描绘出怎样惊心动魄的篇章？
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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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