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符砸进阵心的刹那，江尘的骨头像是被铁锤一寸寸碾过。
他没叫出声，牙关咬得发酸，喉底只滚出半声闷响。青铜柱上的铭文全亮了，蓝光顺着铁链爬上来，缠住他的手腕，烧得皮肉滋滋作响。缚灵索猛地收紧，勒进皮肉，他能感觉到血顺着小臂往下淌，滴进锁环，发出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嗒”一声。
祭坛上的断剑又震了一下。
这次不是错觉。
江尘眼角抽了抽，左眼金瞳在黑暗里骤然收缩。那一瞬，他看见阵纹深处有丝极细的金线一闪而过，像被风吹断的蛛丝，却和他腕间的莲纹同频震颤。
他来不及细看。
地面裂开，血符化作一道红光坠入缝隙，整座密室猛地一沉。铁链崩断，他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甩出去，直直坠入下方黑洞。
风在耳边撕扯，下坠时他勉强翻过身，后背撞上湿滑岩壁，蹭掉一层皮。几息之后，扑通一声，整个人砸进一片漆黑液体里。
潭水没顶。
腥臭味顺着鼻腔直冲脑门，像是腐肉泡在酸液里沤了三个月。他没急着上浮，反而沉得更深，脚尖触到底部淤泥，借力一蹬，整个人滑向潭底角落。
这里没有光。
但他的金瞳能看见东西。
潭底堆着白骨，层层叠叠，有的已经化成粉末，有的还挂着碎肉。几条黑影在骨堆间游动，像蛇，又不像，身体细长，头生三眼，口器裂成五瓣，正啃咬一具半腐的躯干。
毒虫。
幽冥教的“噬灵蛊”。
江尘屏住呼吸，任由一条虫子爬上小腿，尖牙刺进皮肉。毒素瞬间扩散，整条腿发麻，经脉像是被锈铁丝绞住。他没动，反而把心神沉下去，顺着血脉追踪那股毒流。
左腕莲纹开始发烫。
不是痛，是灼，像有根烧红的针扎进皮肤。他咬住舌尖，把痛感压进骨髓，同时默念那三行残诀——
“火中取毒，毒里藏灵，七返成气，逆脉通神。”
心口一热。
七煞火从丹田深处燃起，不是向外喷发，而是往里收，顺着经脉倒灌，直冲小腿。火毒相撞，皮下炸开一阵刺痛，那条噬灵蛊猛地抽搐，口器张到极限，却死死咬住不放。
江尘没松。
他反而催动火势，让七煞火缠住毒液，一点点往回炼。黑气顺着血管爬升，每过一寸经络，都像有刀在刮。他额角青筋暴起，冷汗混着潭水往下淌，可神识死死锁住那缕黑气，硬是把它逼进丹田。
第一缕成。
他喘了半口气，立刻咬破舌尖，再催火。
第二条虫爬上腰侧，钻进皮肉。毒发更快，麻痹感直冲心口。七煞火迎上去，缠斗片刻，终于将毒液炼化，凝成第二缕黑气，入脉，冲关。
第三条、第四条……
他不再躲，反而张开双臂，任由毒虫攀附。皮肤下火毒交攻，经脉胀得几乎要炸开。他靠着残诀和本能，一遍遍引导七煞火吞噬、炼化、归元。黑气越聚越多，在丹田里盘旋，像一团不断压缩的风暴。
第九次冲关。
黑气撞上炼气九层的壁垒，咔的一声，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缝。
江尘喉咙一甜，差点呕出血来。他死死压住，把所有力气集中在神识上，再推一寸。
没破。
壁垒还在。
他闭眼，把最后三只瓷瓶从袖中摸出，捏碎瓶口，将残存的蚀骨霜全倒进嘴里。粉末混着血水咽下，胃里立刻烧起一股火，顺着经脉扩散，竟和七煞火形成内外夹击之势。
第十次。
黑气暴涨，轰的一声，冲开壁垒。
炼气十层，破。
潭底淤泥猛地翻涌，一圈气浪从他身体炸开，将周围的毒虫震飞数尺。他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金，而是浮起一丝血线，像裂开的琉璃。
心口一烫。
低头看去，内衬的血莲纹正在蠕动，从布料上浮起，贴上皮肤，顺着经络蔓延，最终在胸口凝成一朵完整的莲形印记，边缘微微发红，像是刚渗出血珠。
他抬手，按住那纹。
热的。
不是体温，是活的，像有东西在里面跳动。
他没时间细想。
潭面被阵法封死，四周岩壁刻满镇压铭文，只要他一露头，立刻会被重新锁住。他闭气，把七煞火收至足底，缓缓聚力。火在皮肤下流动，烧得脚心发烫，却没外溢半分。
等。
等一个破绽。
上方传来脚步声，很轻，但能听出是两人，一前一后，停在潭边。
“教主说，让他在下面待够三个时辰。”一个沙哑的声音说，“噬灵蛊会把他啃成骨架。”
“可刚才那股气劲……”另一个迟疑，“像是突破了。”
“不可能。缚灵索残禁还在，他连灵气都聚不起来。”
江尘嘴角动了动。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足底七煞火猛然爆发，整个人如箭射出，破水而上。
哗啦——
水花炸开，他直冲三丈，半空中拧身，藏青弟子服早已烂得只剩半件，内衬血莲在昏光下灼灼发亮。他抬手，七煞火凝成刀刃，斜劈而下，正中阵法薄弱处。火刃切入铭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阵法裂开一道口子。
他落地，单膝跪地，手撑地面稳住身形。
潭边两名守卫僵在原地。
一个手里还端着铁盘，上面放着新的缚灵索；另一个刚抽出刀，刀刃才出鞘一半。
江尘缓缓抬头，左眼金瞳映着火光，血线在瞳中游走。
“告诉你们教主。”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我想和他，做个交易。”
两人没动。
他也不催，只把右手抬起来，指尖一缕七煞火缓缓旋转，火心深处，隐约浮出一个扭曲的符纹——和摄魂铃上的铭文，有七分相似。
守卫对视一眼，终于有人转身就跑。
江尘没拦。
他慢慢站直，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水，也沾了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砸出几个小点。
他低头看了眼心口的血莲。
纹路又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