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还在流血,混着玉佩碎裂时渗出的粉末,黏在指缝里发烫。他没松开,反而攥得更紧,骨头咯咯作响。那股震颤顺着掌心爬进经脉,像有虫子在血里钻,但他已经顾不上了。
密道口的风带着焦味,他一脚踩进黑暗,脚底碾过碎骨和烧裂的石块。每走一步,肋骨就像被铁钩来回拉扯,左眼的血顺着颧骨滑到下巴,滴在衣领上,晕成一片暗红。他没停,拐过两道弯,终于看见前方矿洞的缺口——塌了一半,石柱斜插着,勉强撑住顶壁。
他跌进去,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倒地。膝盖一软,冰簪从腰间滑落,砸在碎石上发出脆响。他喘了口气,抬手摸向心口,那里血莲纹还在跳,和腕上的刺青一样,一抽一抽地发烫。
他知道这热度不对。
魔气没清干净。残留在经脉里的那股黑流,正顺着玄灵体的脉络往深处钻。刚才在密室强行压住暴走,靠的是七煞火反噬自身,现在火势退了,那些东西又开始动了。
他咬牙,右手探进腰间瓷瓶,摸出一贴灰白色的药粉。瓶身七只,他只用了三只,剩下的不动。这药叫断脉散,不是治伤的,是封路的。他撕开藏青弟子服的内衬,露出心口搏动的纹路,然后把药粉拍在锁骨下方、丹田两侧、后颈命门三处。
药粉遇血即化,皮肤瞬间泛起死灰色,像是被火燎过一层。他闷哼一声,整条脊背绷直,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三处主脉被封,七煞火的流动慢了下来,但还没停。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难的。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催动玄灵气。
火从丹田升起,黑白交织,像两条蛇缠着往上爬。一入经脉,体内残存的魔气立刻反扑,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腥甜。他没吐,反而把那口血咽了回去,舌尖咬破,用痛感拉回神志。
七煞火继续烧。
经脉像是被烙铁一遍遍烫过,他手指抠进地面,指甲翻裂,指腹磨出深口。火势冲到心口,血莲纹剧烈搏动,几乎要破皮而出。他左手死死按住左腕刺青,不让自己和那股熟悉的气息共鸣。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就在火流最猛的时候,意识深处浮出一个影子——月白长袍,眼尾一点朱砂,嘴角带着笑。那笑声没声音,却直接钻进魂魄里。
“每用一次,枷锁就深一分。”
江尘没睁眼,牙关咬得更紧。他知道这是萧沉渊的魂魄印记,在他动用玄灵体时自动浮现。不是警告,是烙印。每一次他调动这具身体的力量,那根连接两人魂魄的链子就收紧一次。
他不怕。
他怕的是不够深。
火势终于压住魔气,逼到丹田。他引导七煞火逆冲奇经八脉,把那些黑流一点点逼成旋涡。肺腑像被刀刮,喉咙发烫,他知道再撑三息,就能把它们全逼出来。
他数着。
一。
心口剧痛,血莲纹几乎要裂开。
二。
左腕刺青滚烫,像是要烧穿皮肉。
三。
他猛地张口,一口焦黑血块喷在地上,冒着黑烟,落地即焦。火势随之退去,七煞火缩回丹田,经脉里的灼痛缓缓平息。
他瘫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手指还在抖。但体内那股异样感消失了。魔气清了。
他缓缓抬起手,抹了把脸,血和汗混在一起,黏在掌心。他没管,从袖中摸出那块青铜残片。边缘带着和玉佩相似的纹路,是他从碎石堆里翻出来的。
他知道这东西被血祭阵封印过,普通灵力唤不醒。要让它显形,只能用玄灵血。
他划开掌心,血滴在残片上。血没滑开,而是被缓缓吸了进去。残片开始发烫,表面浮起一层幽光,像是水底映出的倒影。
光影晃动,渐渐显出一座地宫。
四壁刻满符文,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一颗灰白珠子,流转着三个古篆——“第二卷”。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刻在石台边缘:“萧氏血启”。
江尘盯着那行字,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是混元珠的位置。不是猜测,是确认。残片里的记忆和玉佩幻象对上了。第二卷在中州皇陵,由萧氏血脉开启。
他冷笑一声,低语:“萧沉渊,你藏得真深。”
残片的光渐渐暗下去,他没催,反而把它收进袖中。他知道不能再试了,这东西和玉佩一样有禁制,刚才那滴血能通融,是因为玄灵体共鸣,可再强行激活,反噬会更重。
他闭眼,内视魂魄。
果然,表面浮出细密黑纹,像是蛛网,又像是锁链,正一圈圈缠上去。那些纹路和左腕刺青搏动同步,一收一缩,像在呼吸。
枷锁加深了。
他不意外。每一次动用玄灵体,每一次吞噬魔气,每一次激活残片,这链子就多缠一圈。他知道萧沉渊说得对——他越用,就越被锁死。
但他也清楚另一件事。
链子是双向的。
他能被锁,就能顺着它找到源头。
他睁开眼,左手摸向腰间冰簪。簪子还带着体温,他把它抵在心口,压住血莲纹的搏动,低语:“枷锁越深,我越能顺着它……找到你。”
话音落,他收簪,扯过弟子服裹紧身体。衣服内衬的血色莲纹已经被血浸透,他没换,只是把七只瓷瓶重新系好,一只不少。
他站起身,脚步还有些虚,但已经能走。矿洞深处漆黑一片,他没点灯,也没用灵识探路,就这么一步步往里走。
走到第三根石柱时,他忽然停住。
左腕刺青又烫了一下。
不是痛,是热,像被阳光晒过。他低头看,发现纹路的颜色比刚才深了半分,边缘似乎多了点暗红,像是刚渗过血。
他没动,站在原地等。
三息后,那股热意退去。
他继续往前,脚步没变,但右手悄悄摸向袖中玉佩碎片。碎片边缘割进掌心,他没松手。
他知道这伤不会好。
就像他知道,那根链子,已经缠进魂魄最深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