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额头还贴着祭坛边缘的黑石，脸侧是七公主干枯的脸。那股魂魄被烧焦的气味还在鼻尖，但他已经顾不上了。舌尖的血腥味炸开，他猛地咬下去，痛感像一根铁针扎进脑仁，把那些翻涌的记忆狠狠钉住。
左臂还在抽搐，皮肤发黑，青紫色的血管像蛛网爬到肩膀。他抬起右手，掌心一热，毒火窜出，直接烧向手腕上的莲纹。
皮肉焦裂的声音响起，他没哼一声，只把火压得更狠。玄灵体在体内乱撞，像是要破膛而出，可他咬着牙，硬是把那股白光压了回去。光链一松，他猛地抽身，单膝跪地撑住地面，喘了口气。
五道黑影已经进了残殿。
他们不是走的，是被拖进来的。铁链穿过脖颈，每一根都锈得发红，链子另一头连着血池深处。五位王爷的残魂被拽着往前，面容枯槁，眼窝塌陷，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哀嚎，像是风穿过裂开的陶罐。
萧沉渊站在血池中央，月白长袍已经被染成深红，像泡过血水又拧干的布。他抬着手，指尖不断有黑气钻进嘴里，吞下去时，皮肤下立刻浮起一道扭曲的纹路——莲纹。
江尘瞳孔一缩。
那纹路，和他左腕上的一模一样，可形状却像是被拧过的绳子，弯折成咒印的形状。
“你吞的不是元神。”江尘低声道，“你在吞他们的魂，还有……我的东西。”
萧沉渊没理他，只抬起另一只手，轻轻一扯。
铁链绷直，五位王爷同时抬头，眼窝里突然涌出黑血。他们的嘴张到极限，发出无声的嘶吼，紧接着，一道道灰白的光从他们天灵冲出，全被血池吸了进去。
池水开始沸腾。
黑气从池底翻上来，裹着腐臭味，像煮烂的内脏在冒泡。江尘往后退了一步，脚底踩到一块碎瓷——七只瓷瓶的残片还嵌在掌心，他没拔出来，反而把它们攥得更紧。
“砰！”
他猛地将七只残片砸向地面。
毒粉炸开，混着血气腾起一片灰雾。雾中传来尖啸，像是有无数人在同时尖叫。江尘眯起眼，透过毒雾看进血池。
池面像镜子，映出他的脸。
可那不是现在的他。
第一张脸，是被钉在祭坛上的少年，胸口插着刀，眼睛瞪着天，嘴唇开合，无声地说着“救我”。第二张，是焚丹炉里的自己，皮肉焦黑，骨头露在外面，还在动。第三张，是雪地里的尸体，头被砍下来，脖子断口结了冰，可脸还在笑。
一具接一具，九具尸体浮在池底，每一具都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死法却各不相同。
第九具，是上一章记忆里的他——站在丹阁地底，亲手把白璃推进祭坛，嘴里说着“只有你能替我死”。
江尘的呼吸停了。
玄灵体突然暴起，白光从胸口炸出，直冲天灵。他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低语。
“你本该死在我之前。”
九个声音，九种语调，全是从池子里传出来的。
他抬手，把最后一点毒火逼进双眼，硬生生把那股幻音压了下去。白光在体表乱窜，像失控的蛇，可他没管，只死死盯着血池。
“这些不是前世。”他咬着牙，“是被你藏起来的我。”
萧沉渊终于转过头。
他嘴角还挂着血，抬手舔了舔，冷笑：“前九世你总说我疯，这次我要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道。”
话音落，他双臂猛地张开。
血池轰然炸起，化作巨浪冲天而起。整座祭坛被血水笼罩，浪头卷着铁链、残骨、黑气，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江尘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残墙，还没落地，玄灵体就自动护体，白光裹住全身。
可那血浪一碰到白光，竟像活物般缠了上来。
白光剧烈震颤，像是遇到天敌，江尘闷哼一声，体内经脉像是被刀割过。他强行扭转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身，掌心毒火全数爆出，裹住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
“你吞的不是天道。”他怒吼，声音在血浪中炸开，“你吞的是我们的命！”
萧沉渊站在漩涡中心，皮肤下的莲纹已经爬满全身，像无数条虫在皮下蠕动。他抬手，轻轻一挥。
血浪如巨口，猛地合拢。
江尘被吞了进去。
血水灌入口鼻，可他没闭眼。坠落中，他看见血池底部裂开一道口子，幽深井口缓缓开启，井壁刻满锁链，还有两道并排的人影，一高一矮，手牵着手，像是从同一个胎里剖出来的。
他的左手还紧贴着莲纹，掌心残片割得更深，血混着毒粉在血水中晕开。
这一世，我不再是祭品。
井口越来越大，像一张等着吞人的嘴。
血浪卷着他往下坠，耳边只剩水流声。
他的手指动了动，还想抓点什么。
可什么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