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掌刚触到洞壁，指尖便传来湿滑的触感。那不是水，是血。黑红的液体正从石缝里渗出，顺着古老铭文的纹路缓缓爬行，像活物般向他手腕蔓延。他猛地缩手，最后一只瓷瓶在掌心发烫，瓶身微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苏蘅伏在他背上，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她指尖还勾着他的衣领，可那点温度正在流失。江尘没敢回头，他知道她在看什么——头顶裂缝中，一只金蝶正盘旋上升，翅膀上浮现出血色咒文，与洞壁上的铭文同源，却更古老，更完整。
他没追。他知道追不上。
左腕的莲花刺青突然抽痛，像是被针扎进骨髓。他咬牙，左手死死按住刺青，另一只手猛地将瓷瓶砸向裂缝。毒雾炸开，黑烟与金蝶相撞，刹那间，一道虚影浮现——白璃的身影，模糊却清晰，嘴唇微动。
“以玄灵体净咒，救雪妖地脉。”
声音没有出口，却直接撞进江尘的识海。他瞳孔一缩，左眼金光微闪，那道虚影便碎成光点，融入金蝶。蝶翼一振，钻入裂缝深处，整条洞道的铭文同时亮起，血光顺着石壁爬升，像是某种阵法被彻底激活。
江尘喘了口气，背靠石壁滑坐下去。心口那片被残页融入的地方，金线仍在游走，此刻却与铭文产生了某种共振。他低头，衣襟下皮肤隐约浮现出细密纹路，一闪即逝。他没去撕开衣服查看，只是将手伸进怀中，摸到了那张残页。
它比之前更冷了。
他闭了闭眼，再睁时，左眼已转为琉璃金瞳。他抬手，掌心凝聚一缕毒火。黑焰跳动，带着腐蚀万物的腥气。他没犹豫，直接将毒火甩向头顶裂缝。
火线穿空，触到血色符文的瞬间，整片地脉猛然一震。
毒火非但没有净化，反而被符文吞噬。血光逆流而下，如藤蔓般缠上江尘手臂，顺着经脉往心口钻。他闷哼一声，骨头像是被无数细针穿刺。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精血混着毒火重新燃起，左眼金光暴涨，硬生生将逆流符文灼断。
可那痛楚没停。
他抬手，将毒火凝成一线，指尖一弹，刺入咒阵核心。刹那间，洞顶轰然炸裂，血色天空裂开一道口子，赤云翻涌，如血海倒悬。整片北境灵气暴动，千里之外的修士纷纷抬头，手中法器失控，丹炉炸裂，剑刃自鸣。
天道预警。
江尘跪在雪中，左手撑地，右手指尖仍残留着毒火余烬。他抬头，血色苍穹下，金光一闪而过——半幅残缺的天门图影浮现，门上刻着四个字：“双生祭，天道启”。那图只存在一瞬，便被赤云吞没。
他瞳孔裂开一道细纹，血丝顺着眼角滑下。
洞底突然传来撕裂声。
地面炸开，一只残破的手臂破土而出。黑红劲装覆半张青铜面具，面具裂痕遍布，眼窝处空洞。是血衣侯。他的躯体早已不成人形，皮肉下蠕动着铭文触须，可那手仍死死攥着歃血刀。
刀身嗡鸣，刀刃突然睁开一只血眼，直勾勾盯着江尘。
“萧沉渊要醒了。”
声音不是从嘴发出来的，是从刀眼里渗出的，低沉、沙哑，带着地底深处的回响。话音落下的同时，数根肉须从裂缝中暴起，如锁链般缠上江尘脖颈，猛然收紧。
他没挣扎。
窒息感瞬间袭来，肺部像被铁钳夹碎。可就在意识即将模糊的刹那，一段记忆冲上脑海——炼魂炉。千年炼魂，每一世都被推入火中，魂魄寸寸焚毁。那痛，比此刻深百倍。
他笑了。
左眼金光骤然暴走，琉璃转血红，金瞳深处裂纹蔓延。那光芒不是外放，而是向内燃烧，顺着经脉逆冲，直逼心口残页。缠颈的肉须瞬间焦黑，一根根断裂，化为灰烬飘落。
江尘喘着粗气，抬手抓住歃血刀。
刀眼还在看着他。
他没松手，反而将刀横在胸前，刀刃贴着自己左眼。血眼与金瞳对视，一瞬，两瞬。然后，刀眼缓缓闭合。
血衣侯的残躯开始崩解。面具碎成粉末，躯体化为黑灰，随风散去。唯有歃血刀留在他手中，刀身低鸣，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低语。
江尘低头，刀身上，铭文正缓缓浮现一个字——“影”。
那字只存在片刻，便如沙粒般剥落，消失不见。
他没动。
洞壁的铭文仍在蔓延，血光越来越盛。头顶裂缝中，金蝶的残影还在盘旋，翅膀上的咒文已与地脉完全同步。他知道，这阵法不是要杀谁，是要唤醒什么。
他缓缓抬起左手，指尖划过左腕莲花刺青。刺青冰冷，不再发烫，可皮肤下，那道金线正缓缓移动，朝着心口残页的方向爬行。
他忽然想起苏蘅最后写的那个字——“走”。
可他没走。
他将歃血刀插进冰地，双手结印，左眼金光再次凝聚。他要把毒火重新注入咒阵，哪怕会被反噬，哪怕会死。白璃说“以玄灵体净咒”，那就用他的血，他的魂，他的命去试。
他掌心毒火重燃。
就在这时，苏蘅的手从他肩头滑落。
他回头。
她睁着眼，瞳孔灰白，嘴角却带着一丝极淡的笑。她抬起手，指尖在他掌心写了个字。
“等。”
江尘的手顿住了。
毒火在掌心跳动，映着他裂开的金瞳。他没问等什么，也没问等谁。他知道，有些答案，还没到揭晓的时候。
他低头，将毒火缓缓推向头顶裂缝。
血光暴涨，整片洞穴开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