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把手机从耳边移开,宣传总监的声音还在听筒里嗡嗡作响:“品牌方对你的即兴发挥特别满意,说真实得让人破防。”她没应声,只把手机翻了个面,屏幕上映着银行App的界面,余额数字静止在某个刺眼的位置。
她合上手机,塞进卫衣口袋,指尖碰到了那枚耳钉。金属凉得像没温度,系统也没再跳出来刷存在感。走廊灯光打在工牌上,m-1407的编号反着光,像一串她还没破译的密码。
她走向电梯,步伐比来时快。刚按下一楼,手机震动。经纪部发来新消息:“国风耳机广告费已打款,20,000到账。”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两秒,退出界面,打开备忘录,把《信号》的草稿锁进加密文件夹,新建一条记账条目:【+20,000|手术费进度:20,000\/178,600】。
数字还是太小。
她走出橙光大厦,阳光晒在脸上,没觉得暖。街对面是家连锁咖啡馆,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兼职”的告示。她停下脚步,看了三秒,转身走了进去。
“会煮咖啡吗?”店长问。
“不会。”
“会用收银机?”
“学得快。”
“每天能来三小时?”
“可以,但得看排班。”
“行,试用期时薪18,现金结算。”
“好。”
她没说自己是刚签了音乐公司的新人,也没提工牌还挂在脖子上。填完登记表,领了件深蓝围裙,店长说:“明天开始,早班七点到十点。”
她点头,走出去时顺手拍了张告示照片,存进“筹款计划”文档。
当晚,她坐在出租屋的小桌前,打开电脑。屏幕左边是音乐平台后台,《萤火虫之舞》的播放量涨得稳定,右边是刚建的Excel表,分三栏:【固定收入】【兼职收入】【潜在合作】。她一条条往下填:录音棚通告、短视频配音、直播连麦、校园演出……能变现的全列上去。
写到一半,右耳一热。耳钉微微震了一下,系统界面浮出来:【检测到现实影响力扩散,启动“情绪共振”记录功能——非消耗型,仅追踪】。
她冷笑一声:“现在才想起来打卡?”
界面没回应,蓝光闪了闪就灭了。
她关掉系统弹窗,继续敲字。凌晨两点,她把《萤火虫之舞》的创作手记匿名发到一个冷门音乐论坛,Id叫“听妈妈哼歌长大的人”。正文只有一句:“写这首歌时,我在想,如果妈妈能再听一次我写的歌,就好了。”
没提病,没求救,没卖惨。
她点了发送,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咖啡馆。
她系上围裙,开始学拉花。第一杯牛奶打过头,第二杯温度不对,第三杯总算画出个歪歪扭扭的音符。顾客笑了:“像五线谱上爬了个小虫。”她也笑了,把咖啡递过去:“送您了,就当练习费。”
中午交接班,她抽空看了眼手机。论坛那条帖子被顶上了首页,评论区炸了。
“就这一句话,我哭了。”
“她是不是有个生病的妈妈?”
“别猜了,人家没说,咱们别瞎共情。”
“但她的歌真的像在替所有人说话。”
有人发起“萤火计划”募捐,目标五万,链接附在签名里。她点进去,发起人Id是“也想被妈妈夸一句写得好”。
她没留言,也没转发,只默默把链接保存进文档。
第三天,广告方官微转发了她的宣传短片,配文:“听见清歌,也听见你。”
视频底下,有人扒出她曾在论坛发过的那句话,评论瞬间破千。
“原来她妈妈听不了她的歌了……”
“不是,她没说妈妈不能听,只是说‘如果能再听一次’。”
“细看真的刀刀见血。”
当晚,募捐金额突破八万。
她坐在床边,手机放在膝盖上,看着账户短信一条条跳出来。50、100、200、500……有人留言:“用早餐钱捐的,希望她妈妈能好起来。”“我也是单亲家庭,懂那种怕失去的感觉。”“不求她回应,只愿有人替她守住光。”
她把脸埋进卫衣帽兜,肩膀抖了一下,没出声。眼泪砸在手机屏上,把“已到账¥123,786”糊成一片。
第四天,经纪部来电:“有家儿童绘本品牌想找你配音,酬劳3万,录制两天。”
“接。”
“还有个校园音乐节邀约,主办方愿意预付1.5万出场费。”
“排进日程。”
她翻开记账表,把新项目填进去。【+30,000|+15,000】。
手术费进度更新:168,786 \/ 178,600。
差9,814。
她摘下耳钉,放在桌角。蓝光没亮,系统也没动静。她盯着那枚银质音符,忽然想起母亲哼歌时的样子——声音轻,但每个音都稳稳落进她心里。
第五天清晨,她照常去咖啡馆。刚换上围裙,店长递来一个信封:“有人留的,说谢谢你的咖啡。”
她打开,里面是三张百元钞和一张便签,字迹潦草:“妹妹高考前天天听《萤火虫之舞》,现在考上音乐学院了。这点钱不多,但希望阿姨能听见她的新歌。”
她把信封收进围裙口袋,低头继续磨豆子。手稳得没抖一下。
中午,她抽空去了趟银行。把刚到账的配音费和演出预付款转进母亲的医疗账户。柜台姐姐抬头问:“小姑娘,这钱是给家人治病的吧?”
她点头。
“最近好多笔小额转账都是打到这个户头,我注意到了。”姐姐笑了笑,“挺多人在帮你。”
她轻声说:“不是帮我,是帮我妈。”
走出银行,她站在台阶上,掏出手机。募捐平台显示总额已到12万6千。她点开发起人主页,Id还是“也想被妈妈夸一句写得好”,简介多了几个字:“现在,我想让她妈妈也听见光。”
她没发私信,也没留言。只把平台二维码生成海报,匿名发回了最初那个论坛帖,配文:“如果你们真想帮,可以点这里。她不说,不代表不需要。”
晚上十点,她坐在电脑前核对账目。兼职收入、广告费、配音、演出、募捐……密密麻麻的条目填满表格。差额那一栏,从178,600一路减到9,814,现在又跳成8,814——有人刚捐了1000块,备注写着:“用年终奖的第一笔买的希望。”
她合上电脑,拿起耳钉,重新戴上。金属贴上耳垂的瞬间,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情绪共振”累计值达阈值,解锁隐藏功能预览:记忆锚点标记】。
她没点开,只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关掉。
她打开手机录音,点进《信号》的demo。前奏钢琴响起,是母亲哼的调子。她按下暂停,低声说:“妈,钱快够了。”
录音还在继续。
她没说话,只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像在打节拍。
第二天,经纪部又来消息:“有家公益组织联系,想请你做‘青少年音乐疗愈’项目大使,不签长期,但有5万补贴。”
“什么时候录?”
“下周。”
“行。”
她把项目记进表格,刷新余额。
手术费进度:173,786 \/ 178,600。
差4,814。
她翻开通讯录,找到之前接洽过的校园演出主办方,发去消息:“上次说的1.5万预付款,能不能提前两天打?家里急用。”
对方秒回:“转了,查收。”
她打开银行App,确认到账,更新表格。
差3,314。
她又联系了两个短视频品牌,主动问是否有紧急配音需求。一家回复“有,今晚交片,报酬2000”。
“接。”
“能明天中午前出声吗?”
“能。”
她坐到书桌前,戴上耳机,打开音频软件。
时间是晚上九点。
她揉了揉太阳穴,点开脚本,深吸一口气,开始录制。
第一遍,声音发紧。
第二遍,咬字不清。
第三遍,终于顺了。
她检查波形,确认无误,压缩文件,发送。
对方回:“过了,钱马上到。”
她刷新账户,2000入账。
差1,314。
她打开募捐平台,发现昨晚有人匿名捐了1314块,备注:“1314,一生一世。阿姨一定要好起来。”
她盯着那条记录,很久没动。
然后,她点开转账记录,把这笔钱原路退回。
备注回:“心意收到,但钱不能收。谢谢你。”
她重新计算。
差1,314。
她打开手机日历,翻看接下来的安排。三天后有一场线上直播,平台预付5000。
她给经纪部发消息:“直播能提前吗?越早越好。”
对方回复:“尽量协调,最快明天下午。”
她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眼。
差1,314。
只要再等一天。
她睁开眼,右手无意识蹭过耳钉。
这一次,蓝光没闪。
系统没响。
她也没再期待。
她打开备忘录,找到《信号》的歌词草稿,删掉第一句“他们说听见光,可光从不说话”,重新敲下:
“我不要听见光,我要妈妈睁开眼。”
光标在句尾闪烁。
她没保存。
也没关闭。
手机屏幕亮着,映出她眼下的浅青。
窗外风穿过楼隙,吹动窗帘一角。
她抬起手,把耳钉往耳垂按了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