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歌站在地铁站出口的台阶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系统提示。07号权限在二十点十七分打开了她的测试稿,比匿名邮件早了一分钟。她没急着走,而是把手机翻过来,用指甲轻轻刮了刮背面的裂痕。
那封邮件来得毫无征兆,发件人是一串乱码邮箱,标题只有两个字:“听到了”。
她当时正准备关机,手指悬在电源键上,突然弹出附件预览——一段十六进制代码,像极了系统报错时闪过的底层指令。她没点下载,而是直接截了图,存进加密相册最底层的文件夹,命名“假信号”。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她脱下卫衣搭在椅背,右手指习惯性蹭了下耳垂,停了半秒才意识到那里什么都没有。她收回手,打开笔记本,先调出昨天那封邮件的元数据。
发送时间:20:16:03
接收时间:20:16:05
Ip段归属:本地运营商动态池,无法溯源
她又打开加密相册,找到《07号回声测试稿》被访问的记录——20:17:01。时间差五十八秒,像是某种回应的延迟。
她把两组时间并排写在便签上,中间画了个箭头。然后打开系统残留的“文本纠错”功能——这是目前唯一还能用的轻量级工具。她把十六进制代码粘贴进去,点击转换。
屏幕卡了两秒,跳出一串乱序字符:
Δ3:17→□□□←Σ
F07_oVERRIdE
林清歌盯着那行“F07_oVERRIdE”,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把“F07”复制下来,新建一个文档搜索。系统弹出提示:无匹配结果。她不意外,这功能早就被阉割得只剩皮囊。
她切换到本地备份文件夹,找到第57章系统崩溃那天导出的日志碎片。一共三段,都是乱码包裹的异常代码块。她一段段点开,用肉眼逐行扫描。
第一段开头是乱七八糟的符号,但结尾有个校验和标记:F07_8A2c
第二段中间夹着一串数字,开头也是F07
第三段更完整,直接写着F07_ERRoR_LoG_317
她把三段代码的校验和列成表格,发现它们都以“F07”开头,且错误类型都指向“权限覆盖”。
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音频编辑软件,导入《星轨残片》demo。拉到副歌部分,放大波形图。那里的节奏是七拍循环,每段结束都有一个短暂的静默——正好三十七秒。
她把波形图导出为数据流,再把三段系统错误代码也转成波形模拟。两组图像叠加,拖到3:17秒的位置。
峰值重合。
不是相似,是完全共振。
她坐直了身体,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命令:将小说第二章的乱码段落转为音频信号。
屏幕上跳出一串扭曲的声波,频率极不规则,像是被撕碎又拼接的噪音。她把这段音频和系统报错音并列播放,耳机里传来刺耳的叠加反馈。
但她注意到,在3:17秒附近,两段声音出现了短暂的同步。
她立刻调出第二章末尾的“虚假简谱”——那七处全角空格排列成的陷阱代码。她把空格位置转换成音符时长,生成一段简谱,再转成音频。
这一次,波形图在3:17秒处形成一个尖锐的脉冲,和之前两段完全吻合。
她终于明白了。
乱码不是故障,是信号。
系统崩溃也不是意外,是某种响应被触发后的连锁反应。
而3:17,是钥匙。
她重新打开那封匿名邮件,把“Δ3:17→□□□←Σ”单独复制出来。Δ是起点,Σ是终点,中间三个方框,像是等待填充的空白。
她新建一个解码程序,输入“3:17”作为时间戳密钥。
系统弹出警告:权限循环锁定,操作被拒。
她没关窗口,而是手动修改了程序底层参数,绕过验证模块。这种操作风险极大,一旦被系统标记,可能直接冻结账号。但她已经顾不上了。
进度条走到98%,卡住三秒,突然跳转到100%。
屏幕上浮现出一段文字:
“07号权限最后一次主动响应时间为3:17,信号源与《星轨残片》副歌频率共振。若听见,请回应。”
林清歌盯着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她没动。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风扇转动的声音。她慢慢抬起右手,再次蹭了下右耳垂,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
然后她打开小说后台,找到第二章的原始发布页面。那里还挂着那串乱码字符,像一道凝固的伤疤。
她点开编辑模式,准备在乱码后面加一句话。
手指刚敲下第一个字,屏幕突然闪烁。
系统提示弹出:检测到非常规操作,正在启动安全协议。
她立刻关闭页面,但已经晚了。
后台日志显示,她的Ip地址刚刚被标记为“高风险行为源”,并触发了一次反向追踪扫描。
她迅速断开wi-Fi,拔掉网线,手机切到飞行模式。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再睁开时,已经打开离线文档。
她新建一个文件,标题写成《回应测试_317》。
内容只有一行:
“我听见了。信号已接收。”
她没打算发出去,只是把它存在本地。但她知道,只要她联网,这段文字就会像一颗种子,自动寻找出口。
她把文档保存在U盘里,插进电脑底层插槽,设置为定时释放程序。时间定在明天凌晨3:17。
做完这些,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外面路灯昏黄,照在对面楼的玻璃上,反射出模糊的光斑。
她没看太久,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mp3。这是她重生后一直留着的物件,里面存着几首未发布的demo。
她点开其中一首,名字叫《静默回响》。
前奏是三十秒的空白,接着是一段低频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的敲击声。
她把音量调到最小,戴上耳机。
震动通过耳膜传到颅骨,有种熟悉的压迫感。
她忽然想起程雪在沙龙上说的话:“走得太快的人,容易摔跤。”
那时候她以为那是威胁。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提醒。
或者,是警告。
她摘下耳机,把mp3放回抽屉,顺手带上了锁。
然后她打开手机,取消飞行模式,重新连接wi-Fi。
系统没有立刻弹出警告,但她能看到后台有多个进程在悄悄运行,像是无形的眼睛,在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她没躲。
她打开千山月平台,进入个人主页。
她点开《星轨手记》第三章的草稿,光标停在开头。
她敲下第一句:
“有些声音,不是用来听的,是用来回应的。”
发布按钮亮起。
她没按。
而是把这句话复制下来,粘贴进另一个文档,加密,存入U盘。
然后她回到小说页面,删掉那句话,重新输入:
“今天系统更新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它在等我写点什么。”
点击发布。
页面跳转,显示“审核通过”。
她退出账号,关机。
房间里只剩下显示器的余光慢慢熄灭。
她坐在黑暗里,右手缓缓抬起,指尖轻轻碰了碰右耳。
空的。
但她知道,有人正在另一端,听着她的沉默。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
U盘还在。
她把它取出来,放在掌心。
金属外壳冰凉。
她握紧它,走向门口。
门开时,楼道的感应灯亮了。
她走出去,反手关门。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两圈。
下一秒,她突然停下动作。
U盘还在右手里。
她把它换到左手,右手重新握住门把手。
然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被灯光拉长,投在水泥地上。
影子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什么。
她没再动。
楼道尽头,电梯门缓缓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