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晚晴端起茶抿了一口，看来还真被她猜中了。
薛掌柜愣了片刻后，态度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连忙转身道：“黄老师，实在是抱歉，今天让您久等了！”
黄晚晴也不点破，只淡淡笑道：“没关系，薛掌柜事多人忙，我能理解的。”
薛掌柜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在旁边坐下，然后直奔主题，“黄老师，那咱们也不耽误时间了。”
“您带回家的那一份合同，看好了吗？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咱们直接签吧！”
“等合同签约完成，典当行愿意先预定10幅作品，并提前预付保底费用。您只需要在一年之内完成交稿，并由典当行验收合格即可。”
黄晚晴细细品着对方的这番话，心里暗道：这个薛掌柜，可真是个成了精的老滑头！
她好不容易想办法，避开了合同的坑，也赎回了镯子，尽量不被对方拿捏，自己掌握主动权。
没想到转念之间，薛掌柜又挖好了新坑就等着自己往下跳。
预付20万保底费用，看似是块肥肉。可关键就在最后一句，一年之内交稿，还必须由典当行验收合格。
她能保证数量，努力给出好质量，可艺术品这个东西千人千面，谁来负责验收？合格的标准又是什么？
如果自己一年内，交付了20幅甚至更多的作品，最后验收合格的，也不到10幅怎么办？若是违约，肯定会面临巨额赔偿。
这个薛掌柜，真是想方设法也要把自己拴紧锁死，好让她累死累活给典当行当牛做马。
黄晚晴理清楚后，顿时放下了茶杯，笑道：“薛掌柜，咱们先不着急签约。合同里面有一些条款，咱们先说清楚地好。”
薛掌柜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僵硬下来，脸部肌肉还微微有些抽搐，“哦？不知道黄老师指的，具体是哪一条？”
黄晚晴看了一眼旁边的苗慧，微笑道：“我对合同的具体条款也不太懂，就让我的律师帮我说吧！”
苗慧点点头，扶了扶眼镜后，直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然后根据提前做好的功课，逐条开始商议。
“首先，20年的签约时间太长，我的当事人黄晚晴女士，主张签约时间是一年。是否续约，一年后再商议。”
“其次，签约时，可以约定合同时间内的交稿作品数量，比如刚才薛掌柜说的，一年交稿10幅，或者20幅，但不约束作家本人行为。
也就是说，在签约成功后，黄晚晴女士依旧可以将她的作品，自由售卖给其他买方，不受条约限制。”
“第三，我们认为五五分成的模式不太合理，主张三七分成。德丰典当行占三成，黄晚晴女士占七成。”
薛掌柜越往下听，额头冒汗越多，目光频频望向黄晚晴方向，“咳，咳！”
“黄老师，还，还有吗？”
黄晚晴见苗慧收起了笔记本，于是开口顺着道：“既然薛掌柜这么问，那我再补充一点。”
“刚才薛掌柜提出的，提前预定作品没问题。不过，薛掌柜应该是认可我的作品，咱们互相信任，在这个基础上双方才达成合作的，对吗？”
薛掌柜抬手拒绝了刚端上来的热茶，顺手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尴尬笑着点头，“是，那肯定的。”
黄晚晴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交画之时，就不存在验收是否合格一说了。我创作出什么作品，按数交付便是。”
薛掌柜一听，立马就警醒过来，带着笑意的话里柔中带刚：“黄老师，那这可不成。”
“虽然我信任您，相信您创作出的作品都有独到之处，可生意就是生意。薛某身后代表的，是典当行的利益，凡事必须按照规程来办。”
“不仅仅是您的作品，就连进店的当品，那也是层层把关，严格筛选，最后再定价的。”
“若真按照您说的，按数交付，那万一作品的质量达不到开始时的要求......，您说对吧？”
黄晚晴认真听着，连连点头，“嗯，薛掌柜言之有理。”
薛掌柜见她态度良好，正准备松一口气，没想到黄晚晴话音一转，紧接着又道：
“既然如此，那更好办了！咱们就正常签约，也不增加预定作品数量和预付款这一条了。”
“签约之后，如果我手头有合适的作品，就送到贵行来寄卖。如果贵行的专业人员鉴定后，验收合格，那咱们再按照合约走流程。”
“薛掌柜，您看行吗？”
听完这话，薛掌柜彻底傻眼了！
才短短数日未见，对方竟然见招拆招，令他无处下手。
若是放在数日前，面对这样毫无便宜可占的条约，薛掌柜肯定是不会同意签约的。
他安排对方进入茶苑，亲眼看一看拍卖会，原本也只是想给对方开开眼，让黄晚晴明白，典当行优质客源丰富，只要她和典当行合作，今后的作品就不愁卖不出去！
单凭黄晚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别说五五分成了，就是每一幅画卖两万，那对她而言也算是天价了！
到时候，典当行用合约死死拿捏住黄晚晴，再找各种机会，将她的作品运作炒至天价，再大量出手......
天时地利人和，薛掌柜仿佛已经预料到，财源滚滚的大场面了。
可是现在，薛掌柜的梦要碎了！
他万万没想到，拍卖会不仅让黄晚晴开了眼界，涨了见识，更让她的作品一炮而红！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提前和黄晚晴签约的情况下。
现如今，黄晚晴的作品已经在海市掀起了风浪，短短几天时间，已经不止三五个人旁敲侧击，想要通过典当行收藏她的作品了。
薛掌柜再次抬手擦了擦汗，他心里很明白，现如今，黄晚晴就算是不和典当行签约，她的客户迟早也会通过蛛丝马迹找上门去。
她的作品已经不愁卖了，只是时间的问题。
雅间内，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薛掌柜埋头沉思了许久，再次抬起头来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恢复了平静睿智。
“黄老师，既然谈到了这里，那咱们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我都明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您的作品肯定是不愁卖的，价格也必定水涨船高。”
“可不管怎样，德丰典当行在您名气微末之时，资金周转不顺时，也算提供过一点点小助力，您说对吗？”
黄晚晴认真地点了点头，“嗯，薛掌柜说的是实情，晚晴心中很感激，会一直铭记于心。”
薛掌柜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随后转过头，目光犀利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干脆来个一锤子买卖，今后两清，就当互相交个朋友。”
“十年为期，德丰典当行向您提前预定100幅画，保底两万一幅，三七分成。”
“这100幅画，只要是您亲自捉笔创作、交付，您交什么样的，我们就收藏什么样的。”
“等这100幅画交付完成的那一天，咱们合作自动终结。典当行售出这100幅画当天，分成按照合约结清。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