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水门前,爆炸的余波裹挟着墨绿毒液和焦糊气息四散冲击。巨大的腐毒根须痛苦地缩回浓稠的毒雾深处,留下一个被撕裂的、不断喷涌毒液的创口。魔物潮的攻势为之一滞,腐毒行尸茫然的嘶嚎与毒刺妖花藤蔓的抽打都出现了瞬间的混乱。
“咳咳…噗!”磐石魁梧的身躯剧烈摇晃,又是一口带着浓重墨绿色的淤血喷在巨盾内侧。强行催发潜能顶住冲击,加上剧毒根须被重创时逸散的邪异能量冲击,让他全身的青黑毒斑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甚至隐隐透出与杏林春光柱同源的邪异绿芒。他仅存的右臂肌肉贲张到极限,血管根根凸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游走。剧痛和毒素侵蚀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那面嵌入城墙的巨盾,成了支撑他身体的唯一支柱。
“磐石大哥!”龙战于野顾不上喘息,急忙上前想扶住他。
“别…管我!”磐石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堵住…缺口!它们…还会来!”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毒雾深处那若隐若现的巨大阴影,那阴影正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咆哮,显然并未被彻底击垮。
“武当弟子!加固结界!快!”小灿灿强忍内腑翻腾,指挥着还能动的武当弟子将残存的真气注入摇摇欲坠的结界光幕。潇湘夜雨和云心月背靠城墙喘息,抓紧这宝贵的间隙调息。铁犁拄着棍棒,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断骨剧痛。
城墙上的守军,人人带伤,个个浴血,疲惫和毒素侵蚀让他们的动作变得僵硬迟缓。但看着前方那如同毒纹山岳般屹立的磐石,看着身边同袍死战不退的身影,一股惨烈的战意依旧在支撑着他们。
“影刃!还有没有别的‘根’?”龙战于野对着传讯玉符嘶吼,目光扫视着翻涌的毒雾。
药堂临时救治点。
“能量节点受创!核心波动紊乱!但…它没有退缩!它在汲取周围魔物和毒雾的能量修复!”影刃的独眼紧盯着“天罗”符阵投射出的能量流图,声音急促,“那阴影本体还在!它在重新组织攻势!小心地下!有新的能量脉动在凝聚,目标还是磐石所在的缺口下方!”
他的话音刚落,东水门城墙下的地面猛地拱起数个小土包!紧接着,几条相对细小、但速度更快、缠绕着浓郁绿光的腐毒根须如同毒蛇般破土而出,狠狠刺向磐石的下盘和支撑巨盾的城墙基座!
“小心脚下!”龙战于野目眦欲裂,挥棒打向其中一条,却被另一条刁钻的根须缠住了打狗棒!小灿灿的圣火刚击退一条,第三条已如毒箭般射向磐石毫无防护的腿弯!
磐石怒吼一声,巨盾猛地向下砸击,试图格挡,但动作因剧毒侵蚀而慢了半拍!眼看那根须就要刺中——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药桶之中,朱建军焦黑的身体猛地一颤!胸膛那墨绿色的伤口骤然收缩,又猛地扩张!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冰冷吞噬意志的吸力,如同深渊张开的无形之口,瞬间锁定了帐篷内被符箓层层包裹、正因远方毒巢受创而剧烈波动的【魔化的星宿毒囊(核心残片)】!
“嗡——!”
邪毒核心残片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挑衅,绿芒暴涨,疯狂冲击着老夫子和虾仁小娘君合力维持的太极封印!符箓上的金光剧烈闪烁,发出刺耳的哀鸣!
“不好!核心异动!”老夫子脸色大变,太极真气催至巅峰。
“它在…呼应什么?!”虾仁小娘君也感到一股源自灵魂的寒意。
就在邪毒核心残片爆发的刹那,朱建军体内那缕自发旋转的北冥真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贪婪地捕捉到了这瞬间逸散出的、最为精纯的邪毒本源气息!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源自东水门战场方向的、浓烈的死亡怨念与毒性能量!
“呃…嗬…”朱建军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他焦黑的身体表面,那些皲裂的伤口缝隙中,竟隐隐透出一丝丝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墨绿色微光!这光芒并非来自邪毒,更像是…他体内某种被强行唤醒的本源力量,在无意识地模仿、吞噬、转化着外界的剧毒与毁灭能量!
与此同时,东水门战场。
那条刺向磐石腿弯的腐毒根须,在距离目标仅有三寸之遥时,动作猛地一僵!其尖端萦绕的邪异绿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竟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流,诡异地脱离了根须本体,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被冥冥中的某个存在隔空吸走!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却让这条根须的攻击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
“噗嗤!”
根须擦着磐石的腿甲掠过,狠狠扎进了他脚边的城墙砖石!碎石飞溅!
磐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怒吼一声,全身青黑毒斑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暗芒!他竟不顾自身毒气反噬,将体内残存的、混杂了剧毒与金刚内力的狂暴力量,狠狠灌注到巨盾之中!
“金刚怒目·镇!”
巨盾表面残留的裂痕瞬间被暗绿光芒填满,整个盾牌仿佛化为一座燃烧着毒焰的小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砸向地面那几条破土而出的根须!
“轰!咔嚓!”
地面剧震!狂暴的力量混合着剧毒的侵蚀,瞬间将几条根须砸得粉碎!墨绿色的毒液如同喷泉般溅射!磐石自身也如遭重击,魁梧的身躯向后踉跄数步,轰然单膝跪地!巨盾深深插入地面,他全身的毒斑疯狂蠕动,暗芒急剧闪烁后迅速黯淡,一口比之前更黑、更粘稠的毒血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
“磐石大哥!”龙战于野和小灿灿趁机斩断缠斗的根须,扑到他身边。
毒雾深处,那巨大的阴影发出更加愤怒和痛苦的咆哮,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反噬。新一波的魔物攻势明显减弱,变得更加混乱无序。
“影刃!那东西…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龙战于野看着那混乱的魔潮,又看看磐石身上急速黯淡的毒斑,对着玉符吼道,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药堂临时救治点。
朱建军胸膛伤口的墨绿色光芒缓缓收敛,体表皲裂缝隙中的微光也消失不见。那缕自发旋转的北冥真气似乎壮大了一丝丝,颜色变得更加深邃,隐隐带上了极淡的墨绿纹路,但依旧牢牢守护着心脉。他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变从未发生。
帐篷内,符箓包裹的邪毒核心残片也平静下来,绿芒黯淡,似乎消耗巨大。老夫子和虾仁小娘君压力骤减,两人都累得脸色发白,汗水浸透道袍。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虾仁小娘君心有余悸地看向药桶。
“盟主体内的北冥真气…”老夫子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朱建军,“似乎…在吞噬那邪毒核心和战场逸散的毒怨之气?但这怎么可能?北冥神功虽能吸人内力,却从未听闻能吞噬如此邪异剧毒…”
“成功了?还是…更糟了?”钱多多瘫坐在地,看着朱建军胸口暂时平复的伤口,又看看自己配置的剧毒药液,脸上毫无喜色,只有深深的困惑和后怕。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朱建军体内的气机变得极其诡异,仿佛一个深不见底、却燃烧着毒火的漩涡。
云锦双手依旧按在药桶边缘,持续输出着真气,脸色苍白如雪。她清晰地感应到了朱建军体内那股一闪而逝的、冰冷而贪婪的吸力。那不是她熟悉的盟主的气息,更像是一种源自绝境深渊的、本能的掠夺。她看着朱建军焦黑平静的面容,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东水门…暂时守住了。”军魂从传讯玉符中收到信息,声音干涩地汇报,“磐石副盟主…毒气攻心,生命垂危!魔物暂时退却,但毒雾未散,那阴影仍在!”
帐篷内一片死寂。东水门的危机暂缓,是用磐石的生命和盟主身上发生的未知异变换来的。邪毒的阴影并未消散,反而变得更加诡谲莫测。焦土之上,残躯铸就的壁垒已濒临崩塌,而深埋的毒火,却在盟主的体内,悄然点燃了第一缕无法预知未来的火种。
残躯为薪,毒火初燃。前路,是涅盘重生,还是彻底沉沦?无人知晓。只有那面插在东水门缺口处、布满裂痕与毒血的巨盾,在夜风中呜咽,如同垂死巨兽的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