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尚未穿透雾霭,大学校园里早课的铃声还未响起,林枫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心理辅导站的走廊尽头。
他没有走向教室,那里的知识暂时无法武装他,他需要的是另一种力量。
孙老师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请进。”
林枫推门而入,带进一阵清晨的凉气。
孙老师抬起头,看到他眼下的乌青和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便放下了手中的笔。
“林枫?这么早。”
“孙老师,我想申请一次团体辅导。”林枫没有绕圈子,直接走到了办公桌前,声音沙哑但坚定。
孙老师有些意外:“可以,是你们宿舍关系出了问题吗?我可以安排时间,让大家好好聊……”
“不。”林枫打断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在桌上摊开,上面是三个室友的名字和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据。
“不是为了谈心,是为了——打仗。”
孙老师的目光落在纸上:赵子轩,每晚兼职外卖至凌晨两点,高数作业错误率百分之八十,疑似购买答案;张野,武术社主力,专业课常年低空飘过,近期竞赛论文署名异常,疑似代写;陈默,计算机天才,所有报告无限趋近满分,代码风格与课程AI模型高度雷同。
“他们不是懒,是已经累到没有选择了。”林枫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孙老师心上,“我要带他们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一场仗要打赢,首先得让我的士兵敢对我说实话。我需要一个场,一个能让他们卸下所有防备的场。”
孙老师看着眼前这个疲惫却斗志昂扬的学生,良久,点了点头。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火焰,也看到了他为维系这份信任所付出的代价。
“信任一旦崩塌,就像倒塌的城墙,”她缓缓说道,“想要重建,就必须用行动,一砖一瓦地砌回来。这个场,我帮你建。”
中午,食堂人声鼎沸。
林枫端着餐盘,精准地在拥挤的人流中锁定了赵子轩。
他正狼吞虎咽地扒着饭,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外卖平台的接单界面。
林枫径直走过去,将一份打印出来的外卖订单拍在他面前的桌上。
赵子轩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是林枫,眼神立刻闪躲起来,嘴里的饭也忘了咀嚼。
“你经常送的这家烧烤,未来两周的夜宵单,我全包了。”林枫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从今天起,晚上所有的时间,你跟我复习。我会找人替你跑单,钱一分不少你的。”
赵子轩愣住了,他预想过无数种被林枫发现后的场景:愤怒的质问,鄙夷的眼神,甚至是向辅导员告状。
唯独没有眼前这一种。
他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不骂我?”
“我骂你,谁给你妈寄医药费?”
这句话像一颗子弹,瞬间击穿了赵子歪所有坚硬的伪装。
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林枫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上面是偏远县城人民医院的缴费记录查询页面,收款方正是赵子轩的母亲。
林枫顺着外卖软件上一个不小心暴露的家庭地址,查到了这一切。
“高远……高远学长说,只有他手里的‘题库’能救我……我以为……”赵子轩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也哽咽起来。
“你以为我只会站在道德高地上对你说教?”林枫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把自己的餐盘推了过去,里面有一只他特意多打的鸡腿。
“别以为了。走吧,收拾一下,咱们晚上研究怎么用土味情话背高数公式,绝对比他那份破题库有意思。”
下一站,训练室。
张野刚结束一组力量训练,汗水浸透了背心,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林枫,目光沉静如水。
张野的心猛地一沉,沉默地拿起毛巾擦汗,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对峙。
许久,张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从储物柜里翻出一个信封,递了过去,里面是几张论文收据。
“一个学长,让我帮他刷竞赛的体测数据,作为交换,他保证我的专业课‘包过’。”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
林枫没有接那个信封,反而从背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递给张野。
那是苏晚晴熬了好几个通宵,整理出来的历年专业课真题库,每一道题都标注了考点和难度。
“你的强项是记忆和归纳,远超常人。”林枫说,“把这些题目的核心考点,编成武术招式的口诀。比如‘动能定理的转换与守恒’,就叫‘收势·回马枪’。明天武术社晨练,你负责教大家一边扎马步,一边背口诀。”
张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这……这能行吗?在武术社背公式?”
“你信我一次。”林枫的笑容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感染力,“总比信那个只拿你当工具人的学长强。你的本事,应该用在更骄傲的地方。”
夜幕降临,计算机房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陈默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修改着一份用AI生成的实验报告,屏幕的幽光映着他苍白的脸。
突然,屏幕一黑。
陈默惊愕地摘下耳机,回头便看到林枫的手正按在主机的电源键上。
他以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身体下意识地紧绷。
然而,林枫只是平静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将一个U盘插进了电脑的USb接口。
“这是孙老师帮忙申请的校内免费算力资源,权限已经开通,足够你跑任何正规的学术模型,不用再依赖那些阉割版的AI。”
陈默愣住了。
林枫又点开了一个邮件的界面,发件人是苏晚晴的闺蜜小薇。
“高远卖给赵子轩的‘押题笔记’,是拿前几年的旧题拼凑的,毫无价值。但这份‘内部考点出题频次分布图’,是小薇从教务处存档里备份出来的,近三年的官方数据分析。高远也有一份,但他绝对不会拿出来共享。”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颤抖,他看着那份详细到令人发指的数据图,喉咙发干:“她……小薇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她羡慕。”林枫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说,她羡慕你,能有愿意为你熬夜改一行错误代码的朋友。”
当晚十一点,404宿舍灯火通明。
一块小白板立在宿舍中央,林枫在上面贴上了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计划表,标题是“404逆袭计划·第一版”。
苏晚晴负责提供最全面的真题资料和考点分析。
张野负责将枯燥的知识点编成易于记忆的口诀和段子。
赵子轩负责将这些口诀和段子进行“二次加工”,改成更接地气、更洗脑的版本。
陈默负责技术支持,搭建一个内部共享的错题数据库。
林枫做完最后的讲解,目光扫过三位室友的脸,他们的眼中不再是迷茫和疲惫,而是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火焰。
“我们不抄,不买,也不骗。”林枫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就用最笨的办法,去证明那些所谓的‘聪明人’,从一开始就输了。”
话音刚落,宿舍门被“咚咚”敲响了。
四人同时回头,只见隔壁宿舍的阿凯抱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一脸忐忑地站在门口,他的黑眼圈比林枫的还要重。
“那个……野哥说……你们这儿,能救命?”
林枫看着他,然后笑了,笑意从眼底漾开。他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进来吧,404从不关门。”
阿凯如蒙大赦,抱着书走了进来。
宿舍里虽然拥挤,气氛却前所未有的热烈。
林枫看着这第五个加入的成员,又看了看白板上刚刚成型的计划,心中却掠过一丝隐忧。
计划有了,人也开始聚集,但他们就像五根分散的手指,要如何才能握成一个拳头?
靠吼,靠自觉,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需要一个纽带,一个能将所有人的努力、所有的错误、所有的智慧都汇集起来,再精准地反馈给每一个人的工具。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正埋头检查代码的陈默身上。
一个念头,如同一颗种子,悄然在他心中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