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归来,卫青锋伏趴在温泉池边,随口问道:“你出的主意?”
“张坊主已然悟到,我只是在侧稍作了句提醒。”
雪羽跪在卫青锋身后,为她后背涂上花露浴液,自肩颈处开始缓缓按揉。
轻重适宜的力道令卫青锋舒适地阖起双目:“此事我不好插手太多,好在有你周全,难得,你竟能想到此处。”
雪羽掌间注入内力着重推揉开卫青锋肩背部僵硬之处,笑着道:“原是听闻了北疆一句很有趣的俗语,叫做稻花香里说丰年。满腔忠勇固然难得,只是世间想来还是像下奴这般的俗人多些,若要长长久久上下一心,让人吃饱喝足总比让他们勒紧裤腰带来得容易些。”
“攘外也需安内。财帛动人心,如此高额的利润本也不能抛开自己人,这事你没办错。”
卫青锋翻过身,握着雪羽腰身令其双手自负于身后,笑看向他:“你是哪般的俗人,嗯?”
卫青锋换防一去月余,二人皆按捺许久。
只是一主一奴,优劣之势悬殊,胜负自然分明。
许久之后。
卫青锋手上安抚着伏在自己怀中犹在轻颤的光洁脊背,意犹未尽地低下头,在其肩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仿佛餍足的猛兽逡巡着自己的领地,细细咂摸着啃食干净后的猎物骨缝中的余韵。
被温泉水浸润过的莹白肌肤透着诱人的浅粉,包裹着线条精悍的肌肉轮廓,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诱惑得人几乎按捺不住想要狠狠咬上一口。
卫青锋从来不是委屈自己的人。
犬齿叼住缓缓厮磨,由轻至重,直至血腥味道染在唇齿间。
绵密的疼痛逼得受害的猎物低低呜咽着试图蜷缩躲避,却向施暴者暴露出了更多诱惑人心的玉雪皮肉,一碰就敏感地微微轻颤。
雪羽自幼被轻衣楼下了大功夫精细培养,一身皮肉丰泽温润,玉雪无瑕,观之美极,触之动人,也最是敏感怕疼。
卫青锋的手指在上面重重碾过,留下殷红的痕迹,仿佛雪中红梅,漂亮的惊人。
可惜这痕迹很快便会消失,便是那沾染血腥的印记,最多也不过维持二三日。
卫青锋若有所思。
她记得有一次,漂亮的痕迹留了很久。
留得最久的那一道,就在最脆弱的左侧腰腹间。
手掌覆在记忆中的痕迹处流连揉捏,掌下的腰身敏感地轻颤。
“你很久没有犯过错了。”卫青锋咬了咬他的耳垂,有些遗憾道:“看来上次的教训成效不错。”
雪羽靠在她的身上,声音带着情事后的微微沙哑:“您明明知晓我没有,我不会,也不敢。”
卫青锋那处已然消失的痕迹处再次烙下印记:“你也该清楚,我要的不是知晓,而是结果。”
雪羽已经缓过劲来,慢慢撑起身从身后环抱住卫青锋,肌肤相贴的极致触感令两人都微微喟然。
雪羽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哑声道:“您从来都不肯疼惜我,一次也不肯,一丁点也不肯。”
卫青锋靠着他:“我认为,这便是对你最好的疼惜。”
两人都很清楚,以雪羽的出身,若要往上爬必然要付诸远胜旁人百倍千倍的心力;也更清楚,他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雪羽这些年做得很好。他性情温柔平和,展露出来的行事手段却极为利落果决,敢作敢为,行事步步为营,缜密谨慎,近几年间逐步上位,除了出身不可更改,其他几乎不曾留下任何可供置喙之处。
但在诸多世人的眼中,他的出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日的一百鞭,是抽给众人看的,也是抽给雪羽的告诫。
雪羽贴着卫青锋的颈侧,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之中,不过片刻,那处便泛起潮润的湿意。
卫青锋心下微顿,猜到了他今日有些失常的缘由:“收到消息了?”
雪羽靠在她的肩头,声音微带涩意:“嗯。”
“可知其中内情缘故?”
毛茸茸的雪色脑袋轻轻摇了摇。
卫青锋心下微沉,神色却不显,只抬手抚了抚他的发顶:“我在。”
雪羽环紧了她,轻轻点了点头。
——
北疆与蛮族这一次的战事整整持续了半年,持续到寒冬过去、春回大地,草木皆旺盛地生长起来,蛮族与兽潮才真正地彻底退去。
朝廷迟迟不决的圣旨也终于到达了北疆,与圣旨一同到来的除了大批恩赐封赏,还有一位须发皆白老态龙钟的老人。
老者一现身,面对钦差使者神色漠然的北定王神情微变,顿了顿,终是长叹一口气,上前一步俯身扶住了提袍欲跪的人,语气之中带了几分责怪道:“什么大事非要你来跑这一趟。”
老者笑得坦然:“原本不是定的下臣前来,只是臣想着,若是不上赶着来凑这一趟热闹,恐以后便见不上了。”
北定王神色微沉,抬抬手令从人迎钦差车驾,自己亲搀扶老者上了马车,自己也一提袍摆登了进去。
北定王副将上前一步,爽朗地大笑着迎接钦差使者。钦差也大笑着迎了上去,至此,整个恩赏流程才算顺利进行下去。
钦差一边与北疆诸人寒暄,一边悄悄在心底抹了把汗,心中叩谢了老者一万遍。
他代表朝廷与圣上而来,自然知晓此行并不是一桩花花轿子抬人的场面事。北定王不是楚渊一位寻常亲王,他身上堆砌的东西太多也太重,重到莫说他只是一名小小钦差,便是整个朝廷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此行事成与否,乃至一行人能不能平安回归,如今都系在老者的身上了。
马车之中,北定王搭脉的手指自老者腕间离开,默然不语。
老者也是一名锻体七重境的武修,如今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已是不详,一探脉搏果然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民间百姓常说有福之人长命百岁,下臣如今百二十岁,已是多占了二十载,纵有如何,王爷也该为我欢喜才是。”
“你若老老实实待着含饴弄孙不来碍本王的眼,本王倒还乐意为你多烧两张纸钱。”
北定王取出马车上的茶盏,为老者倒了一杯茶。
老者轻嗅茶香,浅啜茶水,缓缓笑开了眉眼:“王爷好雅兴。”
北定王不是喜好奢靡享受之人。这般灵气充沛之物,可酿酒炼药培育灵植药材,也可用以交换修炼资源。北定王却用它来沏茶,虽可滋养功体温补经脉,却不免有大材小用之嫌。
老者由此窥见,北定王并不曾如朝堂诸公所料想,早已起心筹谋倾覆夺位之事。
北定王不咸不淡地道:“这是青锋所赠,想着为她不称职的老父亲调补功体。”
一边是心有亏欠的爱女不遗余力千里驰援,一边是受其庇佑者萁豆相煎深恨老贼不死,饶是老者历经百年朝堂风雨,也不由语塞难言。
“你来了,我退一步,只此一次。”
北定王叩腕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他。
老者打开从头看起,不由连连苦笑。
北定王早年醉心武道,并非是城府深沉之人,但年纪与经历放在这里,百年争锋下来,官员的纵横手段在其眼中一览无余。这一本文册,虽然给皇族留足了颜面,但一桩桩要求无一不是要朝堂诸公刮骨削肉割喉放血。
老者也知朝廷理亏,能有如此转圜已是难得,并无拖泥带水,直接颔首应下,只是:“这赤血灵酒——”
北定王眉峰微厉,冷硬道:“本王最多让出两成份子,原方不可能。”
看着面前的垂垂老朽,北定王还是多说了一句:“酒方出自青锋身边人,原是系列酒方,除了北疆产出的下品,另有中上与极品灵酒,我让她留予自用。”
此言出,老者便知灵酒之事再无其他可能。
若只是北疆或是北定王个人的利益牵扯,尚有商量的余地;一旦涉及卫青锋,哪怕只是皮毛之损,北定王也绝不会有分毫退让。
某种意义上,这个女儿是北定王楚渊辰前半生凝聚而成的结晶,承载了他情感最为浓烈之时的所有爱怨情嗔,也是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
抵达碎石城府衙,北定王下了马车便带人离开,钦差恭送王爷离去,起身后立刻几步蹿到马车上,小心翼翼地将老者扶住:“老公爷?”
老者拍拍他的手:“进去说。”
钦差心下一安,躬身扶着老人下车,着人好生送入后堂。
北疆风沙大,老人垂垂老矣的瘦削身躯裹着长长的风袍愈显佝偻,钦差伴随着他微微蹒跚的步伐,眼底不由潮湿。
温国公沈煜,也是一尊历经五朝风雨朝廷元老。其长姐为文帝元后,听闻早年间他与北定王楚渊辰几乎算是一同在文帝眼前长大,二人曾是相交莫逆的好友。
如今一者仍在壮年,渊渟岳峙,手握重权,不过鬓间稍染秋霜。而另一者已然垂垂暮年,早已不沾朝堂是非,却又不得不在此时站出来,强撑着腐朽之身来维护这天下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