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柔被沈川拉到一个铺着洁白桌布、摆满精致点心的长桌旁。
沈川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献宝的认真,拿起一个干净的骨瓷餐盘,然后……开始以一种“扫荡”的气势,将长桌上每一种看起来都很美味的点心都夹了一小块。
水晶虾饺、天鹅酥、抹茶千层、提拉米苏、芒果布丁、黑森林蛋糕……林林总总,很快就在那个不算小的盘子里堆成了一座色彩缤纷、香气诱人的“小山”。
纪婉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座“点心山”,又抬眼看了看一脸期待、眼神亮晶晶的沈川。
她平时引以为傲的毒舌本能几乎要脱口而出:“喂!沈少爷,你这是打算开慈善点心铺喂流浪狗吗?还是觉得我看起来像能吃下一头牛的?”
然而,就在那句“喂流浪狗吗?”即将冲口而出的瞬间,纪婉柔的目光撞上了沈川那双清澈又无比真诚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丝毫戏谑或炫耀,只有纯粹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都想给你尝尝”的笨拙心意。
她到嘴边刻薄的话,硬生生地、极其罕见地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喉咙里甚至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被呛到似的咕哝。
她飞快地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突如其来的热度。天知道她纪婉柔多久没体会过这种“老脸一红”的感觉了!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耳根却悄悄染上了一抹绯红。
最终,她只是伸手指了指那座“小山”,语气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别扭:“咳…这么多?你当我是……”
猪吗?
沈川似乎没听出她省略的吐槽,反而更加认真地点点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参加这个晚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点心,怕错过了你喜欢的,所以……就都留了一点。”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我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以前都在埋头搞设计,对这些宴会交际啊,还有……怎么对待像你们这样耀眼的女孩子,真的是一窍不通。”
他看向纪婉柔,眼神专注而坦率:“回来开了个珠宝工作室,很幸运和你最好的朋友沐倾颜签订了合作协议。但我没想到的是,会让我遇到……”
他的声音放轻了些,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青涩悸动,“遇到让我第一眼就觉得很特别,很想了解的女孩子。婉柔,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内心很温柔,会喜欢小动物的人。”
“噗——咳咳咳!”
纪婉柔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内心温柔?喜欢小动物?
她?纪婉柔?这个评价简直跟她的人设差了十万八千里!
对应她家老头说的,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温婉大方,柔情似水。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但看着沈川那副“我发现了宝藏”般的笃定神情,反驳的话又卡在了喉咙里。
那句“内心温柔”像羽毛一样搔过心尖,让她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这次连脸颊都染上了粉色。
她掩饰性地拿起盘子里一块精致的抹茶千层,小小咬了一口,含糊地说:“……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不过,”
她抬眼,努力想找回一点平日的气势,但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些,“我对你……嗯,是有点兴趣。”
她赶紧补充,“但仅此而已!别误会,我可没说就要跟你交往什么的。”
沈川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星光。
他非但没有被她的“仅此而已”打击到,反而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笑容灿烂得晃眼:“有兴趣就好了!婉柔,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了!我会努力的!”
他微微前倾,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会慢慢‘攻略’你的!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噗嗤——”
纪婉柔这次是真的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讽刺的笑,而是被沈川这种直白又热烈的“攻略”宣言逗笑了。
他怎么能把“追求”说得像打游戏通关一样?
偏偏又真诚得让人讨厌不起来。
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点笨拙的热情,像一股暖流,冲散了她惯常用来保护自己的尖刺。
她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这样让她觉得轻松又忍不住想笑的人了。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抹茶千层,将沈川手里那座沉甸甸的“点心山”接过来,轻轻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然后,她对着沈川伸出手,下巴微扬,眼神里带着一丝挑战和邀请,恢复了点她惯有的神采:“行了,点心先寄存。沈大设计师,既然你这么有‘攻略’的决心,不如……先陪我跳支舞?就当是你‘攻略计划’的开场?”
沈川愣了一下,随即巨大的惊喜涌上心头。
他立刻挺直了背脊,像一个接到重要任务的骑士,郑重地将手放在胸前微微欠身,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灿烂笑容:“my pleasure, my lady. 这将是我最荣幸的开场。”
沐倾颜独自坐在角落的丝绒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那块已经失去吸引力的黑森林蛋糕。
她的目光追随着舞池中央,那里,纪婉柔和沈川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然起舞。
沈川的动作带着一丝刚从国外回来的生涩,却努力配合着纪婉柔的节奏,眼神专注而炽热,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的女孩。
纪婉柔脸上带着罕见的、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平日里那点小毒舌被沈川笨拙又真诚的攻势彻底融化,此刻只剩下被珍视的甜蜜。
“真是……太齁了。”
沐倾颜低声自语,又挖了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
明明是最爱的黑森林,此刻却味同嚼蜡,只剩下满满的“狗粮”味道。看着好友难得流露的幸福模样,她心里是高兴的,但对比自己方才被秦墨那个疯子强行拉入的荒诞戏码,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白月光”标签带来的憋闷,这份甜腻的蛋糕只让她觉得更加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旁边的沙发微微下陷,一个身影坐了下来。沐倾颜沉浸在思绪和对舞池的观望中,并未在意。
一个带着浓浓讽刺和敌意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尖锐地刺入她的耳膜:
“哟,这不是抢了别人未婚夫,现在跟条被主人丢弃的流浪狗一样,只能可怜兮兮躲在这里吃蛋糕的‘白月光’小姐吗?”
“白月光”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穿了沐倾颜强自维持的平静。
她捏着银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
她缓缓地、极其优雅地放下了手中的银叉,将装着残存蛋糕的盘子轻轻推到一边。
然后,她才转过头,目光平静地投向坐在身边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