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颜！倾颜你在哪？”
“我的天！颜颜！”
颜可和纪婉柔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荡。
她们在楼上包厢外偷看到厉沐言裹着沐倾颜离开，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儿，才敢追下来。
当她们循着电梯口微弱的灯光，终于找到那个蜷缩在冰冷角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时，两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纪婉柔最先冲过去，蹲下身想扶她：“倾颜！你怎么样？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她的手触碰到沐倾颜冰凉的手臂，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剧烈的、无声的颤抖。
颜可也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件眼熟的、属于厉沐言的昂贵西装，又看到沐倾颜身上单薄的红裙和她此刻崩溃的姿态，怒火瞬间冲上头顶。
“厉沐言那个混蛋！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他对你做了什么？！我找他算账去！”
她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纪婉柔一把拉住。
纪婉柔的目光落在沐倾颜埋在膝盖间、微微露出的、被泪水彻底浸湿的侧脸，又看向地上那件西装，眼神复杂而震惊。
“可可，别去。”纪婉柔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恍然。
“为什么？你看颜颜都……”颜可急得跺脚。
“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婉柔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洞察真相的震撼，缓缓道，“你看她……她不是因为被欺负才哭的。”
她看着好友蜷缩成一团、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的绝望身影，想起刚才在包厢外看到厉沐言为她披衣、抓她手臂时那近乎失控却又强自忍耐的复杂神情，再联想到沐倾颜今晚那豁出一切的“试探”……
一个被她忽略、或者说从未敢深想的可能性，如同惊雷般炸响在纪婉柔的脑海。
她轻轻碰了碰颜可，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低语道：“可可……我们好像，一直都弄错了……”
颜可不明所以，顺着纪婉柔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沐倾颜抖得更厉害的肩膀。
纪婉柔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寂静的停车场上空，也敲在颜可的心上：
“原来……倾颜她，也喜欢厉沐言。”
不是单方面的纠缠，不是赌气的不甘，而是真真正正、埋藏在心底深处、被现实和自尊苦苦压抑了六年的……喜欢。
所以才会在机场听到他订婚的消息时失控，才会今晚不顾一切地赌上尊严去试探，才会在得到那样冰冷决绝的回答后……崩溃至此。
颜可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彻底石化在原地，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铺天盖地的震惊和恍然大悟。
而蹲在地上，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的沐倾颜，在听到纪婉柔那声轻语时，身体猛地一僵。
是她！她错过了厉沐言，厉沐言说的没有错，沐倾颜太自私了，就因为六年前厉老爷子一些话，残忍在他世界里消失了六年。
那压抑了太久的、混杂着巨大委屈、难堪、心碎和被戳破心事的绝望哭声，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她死死捂住的唇齿间，破碎地、痛苦地、撕心裂肺地倾泻出来。
刺眼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像冰冷的刀刃割在沐倾颜紧闭的眼睑上。
宿醉的钝痛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太阳穴，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神经，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眩晕。
更深的，是胸腔里那片被厉沐言亲手撕开、又反复碾磨的空洞与冰冷。
“我不喜欢你了。”
“但林薇薇不一样。”
“不可能。”
停车场那冰冷决绝的话语，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自己蜷缩在冰冷地面无声崩溃的狼狈……一幕幕在脑海中反复重放，每一次都带来新鲜的、窒息的痛楚。
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
“嗡——嗡——嗡——”
尖锐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响起，锲而不舍，一遍又一遍，固执地撕扯着她试图沉沦的黑暗。是颜可。
沐倾颜挣扎着伸出手，指尖冰凉颤抖，摸索着按下了接听，连带着免提键。
“颜颜！我的祖宗！你总算接了！”颜可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急切和爆炸性的消息，“出大事了！厉沐言和林薇薇的订婚宴，推迟了！”
沐倾颜混沌的脑子像是被冰水浇过，猛地一个激灵。
她睁开酸涩肿胀的眼睛，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推迟了？为什么？
“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就是字面意思！今天一早林家那边就放出风声，说‘时机不对，需要再斟酌’！现在外面都炸锅了！记者全疯了！”
颜可语速飞快，“关键是！颜颜，你知道那些记者都怎么写吗？矛头全指向你了！说你是最有心机白月光，一天就搅黄了林厉两家婚姻。”
沐倾颜的心猛地一沉，宿醉带来的混沌瞬间被一种冰冷的预感取代。
“指向我？什么一天时间？”她喃喃重复，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对啊！说什么‘沐氏千金深夜买醉，疑因旧情难了’、‘青梅竹马横生枝节，豪门联姻突生变故’！更离谱的还有说你在停车场跟厉沐言……”
颜可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不妥，赶紧改口，“总之，现在外面传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林家这招太阴了，明着说时机不对，暗地里不就是把你推出去挡枪，暗示是你搅黄了订婚宴吗？把厉家摘得干干净净！”
沐倾颜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憋闷得几乎要炸开。
林家……好手段。
厉沐言昨晚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今天他的准未婚妻家族就用这种方式来羞辱她，把她钉在“纠缠不清的前任”这个耻辱柱上。
她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
昨晚停车场事情，她哭完了之后就跟颜可纪婉柔，回包厢又再喝了好几瓶。
她后来怎么回来，她自己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稳。
“谁啊？”颜可在电话那头也听到了。
沐倾颜强撑着坐起身，头痛欲裂。
她走到门禁屏幕前，屏幕上出现一张熟悉又刻板的脸——厉老爷子身边最信任的徐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