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与轰鸣的交织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伴随着古门后愈发狂躁的撞击声和封印光网不堪重负的呻吟。林凡依靠在艾莉西亚并不宽阔的肩头,双目紧闭,额头不断渗出虚弱的冷汗。他全部的意志力都用于引导体内那几近枯竭的力量,试图从近乎真空的丹田和龟裂的经脉中,再压榨出一丝一毫可用的真元,哪怕只能点亮一个最简单的防护符文。
《九转金丹诀》的基础心法在他识海中艰难运转,如同生锈的齿轮,每一次转动都带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外界稀薄的灵气,还混杂着令人作呕的魔气,被他如同筛子般过滤后,勉强吸入一丝,融入那细若游丝的真元流中,缓慢地温养着受损严重的经脉和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胸口处,那几块河图龟甲碎片传来的温凉气息,是他此刻最大的慰藉和支撑,它们如同忠诚的卫士,一边抵御着来自古门方向的隐性污染侵蚀,一边释放着微弱的古老生机,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艾莉西亚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精神力过度透支带来的反噬如同潮水般一阵阵冲击着她的意识海,眼前不时发黑,耳边嗡鸣不断。她必须分出部分心神维持着Steven伤口外围的那圈寒冰环带,以确保净化符阵的稳定。这对她而言是极大的负担,冰蓝色的光芒在她指尖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但她咬紧了下唇,湛蓝的眸子死死盯着Steven腿上的符阵,眼神倔强而坚定,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Steven躺在冰冷的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小腿处传来的,是冰与火交织的极端痛苦。净化符阵的白金光晕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烧着侵入他血肉和骨髓的魔气,带来深入灵魂的剧痛;而外围艾莉西亚的寒冰之力又带来刺骨的冰冷,试图冻结这份痛苦,却也让他的肢体逐渐麻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如同活物般的暗红魔气在符阵的压制下,并未被立刻消灭,而是在他的血肉深处蜷缩、抵抗,甚至试图同化那侵入的净化之力。这是一种拉锯战,消耗的是他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凭借着一股蛮牛般的悍勇和对同伴的信任,硬生生扛着,没有让自己再次昏厥过去。
“还能……撑多久?” Steven从牙缝里挤出问话,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林凡没有睁眼,神识虽然无法离体,但对自身状态和外界封印的感知依旧存在。他能“听”到那扇巨门后积聚的恐怖力量,如同不断上涨的洪水,一次次冲击着临时堤坝最薄弱的地方。
“封印……最多还能坚持半个小时……”林凡的声音微弱却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沉的冷静,“门后的东西……下一次冲击……可能会很强……”
半个小时!这个数字如同重锤,敲在艾莉西亚和Steven的心头。以他们三人目前的状态,别说再次对抗门后可能冲出的强大魔物,就连能否在接下来的能量冲击余波中活下来都是问题。
“妈的……这次真是……亏大了……” Steven咧了咧嘴,想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抽气。
艾莉西亚没有说话,只是搀扶着林凡的手臂微微收紧了一些。她抬起头,望向山谷那被浓郁魔气和能量尘埃遮蔽的、昏暗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但很快又被决绝取代。她是三人中状态相对最好的,如果……如果真的到了最后关头,她必须做点什么。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中,林凡的识海深处,那冰冷而机械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似乎带着一丝与往常不同的、极其微弱的波动。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未知能量观测源!方位:山谷东南侧,距离约一百五十米,能量层级:b+至A-,具有高度隐匿及空间干涉特性。】
【观测源对宿主及团队存在持续隐性扫描,行为模式分析:恶意度71.3%,目的性:掠夺\/研究。】
【结合环境变量(封印稳定性下降、团队战力丧失)推演:观测源有极高概率(89.6%)在封印破碎或团队彻底失去反抗能力时发动袭击。】
【数据库比对……能量特征与已知地球主流超凡体系吻合度较低……疑似涉及上古隐世传承或异空间关联……】
【紧急任务触发:绝境薪火】
【任务目标:在封印破碎及未知敌人袭击下,保证至少一名团队成员存活,并尽可能保留核心物品(河图碎片、曜日剑)。】
【任务奖励:根据完成度,解锁系统深层修复权限(小概率)、特殊生存技能抽取(一次)、功德点数100-500点。】
【失败惩罚:无(系统将随宿主消亡进入沉眠或寻找新载体)。】
未知的敌人!隐藏在暗处,如同等待猎物死亡的秃鹫!实力可能高达b+甚至A-!而且目的是掠夺和研究!
林凡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终于明白,之前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窥视感并非错觉!真正的危险,不仅仅来自那扇门!
难怪系统之前推荐那个成功率只有51%的净化方案,恐怕不仅仅是考虑到Steven的伤势,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让他们保留一丝应对“黄雀”的微弱可能性!如果当时选择成功率更低、风险更大的前两种方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彻底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我们……有‘客人’了。”林凡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身边的艾莉西亚能勉强听清。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扫向系统提示的东南侧方向,那里只有一片弥漫的能量尘埃和崩塌的碎石,看不出任何异常。
艾莉西亚身体猛地一僵,湛蓝的眸子瞬间缩紧,顺着林凡的目光望去,同样一无所获。但她对林凡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比施展极寒之力时更加冰冷。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拼死拼活,几乎全军覆没才暂时封住了魔门,却有人想坐收渔翁之利!
“几个人?什么实力?”艾莉西亚的声音同样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至少两个……很强,可能比全盛时期的我们……还要强。”林凡言简意赅,他没有透露系统的具体判断,但那“b+至A-”的评估,已经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那几乎是地球上已知超凡者中,接近顶尖层次的力量!放在平时,他们三人联手或许还能周旋一二,但现在……
Steven虽然没听清两人的低语,但他看到了林凡和艾莉西亚骤然变化的脸色和眼神中那抹凝重与警惕。他立刻明白,有新的变故发生了!他强行压下身体的痛苦和虚弱,肌肉微微绷紧,仅存的力量开始向双臂汇聚,如同受伤的野兽,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扑咬。
希望,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断绝。前有即将破碎的魔门,后有虎视眈眈的强敌,自身油尽灯枯。这简直是无解的绝境!
林凡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几乎要燃烧起来。系统的【基础推演】功能因为能量和神识的枯竭已经无法主动启动,他只能依靠自己残存的智慧和对现有资源的认知,去寻找那理论上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敌人很强,但他们在暗处观察,没有立刻动手,说明他们也有所顾忌。顾忌什么?是那扇随时可能彻底洞开的魔门?还是他们三人可能存在的、未知的底牌?或者,是想等到封印破碎的瞬间,利用魔门冲击的混乱来达成目的?
时间!敌人也在等待时间!等待对他们最有利的时机!
那么,能否利用这个时间差?能否……主动打破这个平衡?
一个极其疯狂、甚至可以说是同归于尽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林凡的脑海!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怀中那几块依旧在散发着温凉气息、但边缘暗红污染痕迹似乎在缓慢扩大的河图龟甲碎片。又看了看那扇不断震颤、封印光网明灭频率越来越快的巨门。
既然封印迟早要破,既然暗处的敌人等着捡便宜……那为什么不……主动“帮”它一把?让这场“盛宴”,提前开始!在敌人预料之外的时间点!把水搅浑!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感到一阵心悸。主动破坏封印,无异于释放出笼的猛虎,他们首当其冲,生存概率会暴跌至谷底。但反过来想,暗处的敌人同样会被打乱节奏,被迫提前面对魔门洞开的危机!混乱,或许是弱者唯一的机会!
而且……他还有最后一张牌,一张连系统都可能未曾完全计入的牌——这些与他心血相连、似乎拥有某种“灵性”的河图碎片!它们与那扇门同源,既然能用来封印,那么……能否在某种程度上,进行有限的……引导?
比如,在封印破碎、魔气喷涌而出的瞬间,利用碎片作为媒介,短暂地、轻微地……偏转一下魔气冲击的主要方向?!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成功率有多少?万分之一?还是亿万分之一?他不知道。这完全超出了他现有的认知和掌控能力,更像是一种绝望下的赌博。
但,坐以待毙是十死无生,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神识虽然无法离体,但他可以通过与碎片之间那玄妙的心神联系,向它们传递自己的意念和决绝的意志!
“帮我……”他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将所有的求生欲望、对同伴的责任、以及那疯狂的计划,如同洪流般倾注向那几块温热的龟甲碎片,“我知道你们能听懂……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帮我……在封印破碎的那一刻……引导那股力量……向着东南方!”
他反复地、强烈地传递着这个意念,甚至不惜以自身残存的神魂之力作为“燃料”,去“点燃”与碎片之间的共鸣。
起初,碎片只是传来一阵迷茫和抗拒的波动。它们本能地排斥门外那同源却邪异的力量,也对林凡这个近乎自杀的命令感到不解。但随着林凡意志的不断灌注,尤其是当他不惜代价地燃烧那本就摇曳的神魂之火时,碎片核心处那点代表“秩序”与“推演”的灵光,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一种奇异的共鸣,在碎片、林凡的心神、以及那扇巨门之间隐隐建立。碎片开始微微发烫,表面的暗红污染痕迹仿佛都活跃了起来。它们似乎在艰难地理解、分析着林凡那疯狂的计划,评估着其中的可能性。
【警告:宿主正在尝试进行高危险性的未知能量引导操作,涉及深层规则层面,远超当前权限及能力范围!失败率评估:99.98%!强烈建议中止!】
系统的警告声急促地响起。
但林凡置之不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艾莉西亚,Steven,听着!”林凡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火焰,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疯狂与冷静交织的光芒,“等我信号……封印破碎的瞬间……不要管其他,用你们所有的力量……向西北角,那块最大的岩石后面……突围!”
他指向与东南侧窥视者相反的方向,那里有一块因为之前战斗从山壁崩落、如同房屋般大小的巨石,可以作为暂时的掩体。
艾莉西亚和Steven虽然不明白林凡的具体计划,但从他那决绝的眼神和语气中,他们感受到了背水一战的意味。没有任何疑问,两人同时点头。
“明白!”
“干!”
林凡重新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浸在与河图碎片的共鸣之中,不再关注外界的一切。他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但识海中与碎片连接的那条“线”,却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灼热。
时间,仿佛被拉长。
古门的撞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
封印光网上的白金光芒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些细微的符文如同萤火虫般在顽强闪烁。
东南侧的阴影中,那隐匿的窥视目光,带着一丝不耐烦和即将收获的贪婪。
就在那封印光网如同泡沫般即将彻底幻灭的前一刹那——
林凡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仿佛有无数古老的符文一闪而逝!
他并没有去攻击封印,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那几块灼热无比的河图碎片,狠狠地按向了地面!同时,通过心神连接,向碎片发出了最终指令——
“就是现在!引!”
轰!!!!!!!!!!
仿佛天崩地裂!
失去了最后一丝维系之力的封印光网,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彻底崩碎,化作漫天飞舞的白金色光点,瞬间就被喷涌而出的、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魔气洪流所吞噬!
巨门,洞开了!
比之前浓郁十倍、百倍的邪恶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山谷!伴随着无数令人头皮发麻的、疯狂的嘶吼与咆哮!首当其冲的,是距离最近的林凡三人!
然而,就在那毁灭性的魔气洪流即将吞没三人的电光火石之间——
异变陡生!
那几块被林凡按在地上的河图碎片,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非金非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轨迹的奇异光芒!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力量!
它们没有试图去阻挡那磅礴的魔气洪流,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在洪流涌出的瞬间,如同在狂暴的江河中投入了几颗蕴含着特定“规则”的石子!
嗡——!
一股奇异的、细微的力场以碎片为中心荡漾开来!
原本应该呈扇形向外无差别喷射的魔气洪流,在主冲击方向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真实存在的偏转角度!就如同奔涌的江水遇到了一块看不见的礁石,水流的主流方向被稍稍带偏了一丝!
这一丝偏转,对于整体的魔气喷发量来说,微不足道。但对于正处于洪流正前方的林凡三人而言,却是生与死的差别!
原本应该将他们彻底淹没、瞬间侵蚀的魔气核心冲击带,竟然险之又险地、擦着他们的身体边缘轰了过去!虽然逸散的魔气依旧如同刮骨钢刀,冲击得三人灵甲(残破的)光芒彻底熄灭,气血翻腾,再次喷出鲜血,但至少,没有被那最核心、最浓缩的毁灭性能量直接命中!
而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股被河图碎片以不可思议的方式、付出了自身灵光瞬间黯淡大半、裂痕加剧的代价才勉强引导偏转了一丝的魔气洪流,其主要冲击方向,赫然直指——山谷东南侧,那片隐藏着“黄雀”的阴影区域!
“什么?!”
阴影之中,那原本带着从容和贪婪观望的阴柔男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惊愕和一丝慌乱!他完全没料到,这几个已经油尽灯枯的家伙,竟然还有能力、而且敢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更没料到,那封印破碎后的魔气冲击,会以如此“巧合”的方式,朝着他们藏身之处汹涌而来!
“混账!”名为青鳞的青袍尊者,那一直古井无波的淡金色竖瞳中,也首次掠过了一丝真正的怒意和意外。他冷哼一声,显然也没算到林凡这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一招。
面对这突如其来、蕴含着恐怖侵蚀力量的魔气洪流,他们再也无法保持隐匿看戏的姿态!
青鳞尊者袖袍猛地一拂,一股青蒙蒙的、带着古老沧桑气息的光罩瞬间展开,将两人笼罩其中。魔气洪流冲击在光罩之上,发出“嗤嗤”的剧烈腐蚀声,光罩剧烈摇晃,光芒明灭不定,显然抵挡得并不轻松!
而那阴柔男子,更是又惊又怒地厉啸一声,腰间那柄连鞘短剑自动弹出半尺,一道凌厉无匹、带着切割万物意境的剑罡横扫而出,将冲到近前的魔气强行斩开一道缺口!但他也被反震之力逼得向后滑退了数步,脸色更加苍白,看向林凡方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们的隐匿,被彻底打破了!而且一出现,就不得不硬抗了这第一波最猛烈的魔气冲击!
“就是现在!走!”
几乎在魔气洪流偏转、轰击在东南侧的同时,林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出声!
艾莉西亚没有任何迟疑,早已蓄势待发的寒冰之力猛地爆发,不是攻击,而是在他们三人身后凝聚成一道倾斜的、光滑的冰面!她搀扶着林凡,Steven则怒吼一声,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强行翻滚起身,三人顺着冰面,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西北角那块巨石的背后,狼狈不堪地、却是拼尽全力地翻滚、冲刺而去!
身后,是滔天的魔气,是无数从洞开的巨门中蜂拥而出的、形态各异、散发着混乱与毁灭气息的低阶魔物,以及那两个被林凡算计、被迫提前现身、正又惊又怒地抵挡魔气冲击的“黄雀”!
生机,就在这由林凡以疯狂和决绝创造的、转瞬即逝的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