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南天门
往日里云蒸霞蔚、仙气缭绕的南天门，此刻死寂得可怕。
守门的天兵们，握着长枪的手心全是冷汗，眼睛死死盯着下方翻涌的云海。
没有凯旋的号角，没有飘扬的旌旗。
只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顺着风往上涌。
云层剧烈地搅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终于，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冲破了云障。
不是威风凛凛的天将，是残兵败卒。
盔甲破烂不堪，沾满了暗红色的污迹和焦黑的灰烬，裂缝处能看到凝固的金色神血。头盔歪斜，露出的脸上布满血污和尘土，眼神空洞，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嘶……”不知哪个天兵倒吸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更多的身影涌了出来。
断臂的，瘸腿的，被同伴拖着的……半截断裂的旗杆上挂着破布，无力地垂着。
叮叮当当，断裂的兵器、破碎的法宝碎片，不断从他们身上掉落，砸在光洁的玉阶上。
没有队形，只有沉重的喘息，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洪流。
“这……这是李天王的大军？”一个年轻天兵声音发颤。
“败了……败得这么惨？”老兵的脸色惨白。
当李靖的身影出现在云头时，所有守军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这位托塔天王，金甲上布满裂痕，肩甲上一个暗红色的手印刺眼无比。
李靖脸色灰败，嘴唇紧闭。
他身后，是同样狼狈不堪的残将：
增长天王胸甲凹陷，嘴角带血；奎木狼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太阴星君吃力地扶着昏迷的太阳星君；五方揭谛互相依靠，金身布满裂纹；五岳山神更是被人架着，面如土色。
“开门……”李靖叫门。
沉重的南天门缓缓开启。
门内，闻讯赶来的神仙们，脸上的好奇或轻松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天兵……败了？”
“那妖猴……竟如此厉害？”
“看李天王……”
“太阳星君……伤得这么重？”
“角木蛟星官呢？怎么不见了？”
“完了……天庭的脸……”
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带着恐慌的窃窃私语。
天庭屹立于三界万万年，这还是第一次遭逢如此打败。
李靖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意了。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踏过白玉地面，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污浊的血脚印。
身后的败军如同行尸走肉，所过之处，神仙们自动分开一条路，眼神复杂，惊骇、怜悯，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
这支溃军，像一道丑陋的伤疤，被拖进了天庭的心脏。
……
瑶池
前来赴蟠桃宴的观音菩萨看着眼前的狼藉，眉头微皱。
突然，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从入口传来。
不是喜庆，是惊慌失措的低语，迅速蔓延。
“听说了吗？南天门……”
“李天王……败了！”
“惨败！角木蛟星官他……”
“嘘！菩萨在！”
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观音耳中。
她抬眼，平静的目光扫过骚动的源头。
几个刚进来的仙官，脸色惨白，正急切地跟人说着什么。
普贤菩萨皱眉：“大士，似乎有变？”
观音神色未动：“下界煞气冲霄。”
随后观音菩萨道：“既无盛会，又不传杯，汝等可跟贫僧去见玉帝。”众仙怡然随往。
通明殿
玉帝高坐九重云台，冕旒低垂。殿内气压低得如同寒冰，侍立的仙官力士大气不敢出，冷汗涔涔。
大殿中央，李靖单膝跪地，头颅深埋。肩甲上那个暗红手印，在仙光下格外刺目。身后站着四大天王、奎木狼、太阴、五方揭谛、五岳山神……个个带伤，狼狈不堪。
李靖的声音干涩沙哑，在死寂的大殿中汇报战况。
说到角木蛟屠杀花果山猴子猴孙，二十八宿被化身围攻，星光破碎；说到角木蛟凝聚众星之力发出光矛，却被数百化身轻易击溃湮灭；尤其是说到角木蛟被当众虐杀，蛟头砸烂，魂飞魄散……他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众仙心上，也抽在他自己脸上。
“……那妖猴最后对臣言：‘犯错的是俺老孙，你们找猴子猴孙麻烦干嘛？……要抓俺老孙，划出道来，我奉陪，别在花果山动刀枪……下次就不是死一个能解决的了。’”李靖复述着孙悟空最后的话。
“砰！”
玉帝拍在御案上，袍袖下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所有仙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天尊……怒了！
“好……好个妖猴！好个齐天大圣！”玉帝的声音低沉缓慢，却蕴含着雷霆震怒：
“十万天兵！二十八宿！九曜星官！五方揭谛！……竟败得如此一塌涂地！连正神星官，都……都落得形神俱灭！”
冰冷的目光扫过李靖等人：“李靖！你身为元帅，统帅三军，就是这般为朕分忧的？！”
李靖头垂得更低：“臣……无能！臣……罪该万死！那妖猴法力通天，身外化身之术……匪夷所思，数百化身，个个皆有本体之威，我等……实非其敌，请陛下降罪。”李靖没有为自己鸣冤，战败是不争的事实。
“请陛下降罪！”众将齐声请罪。
“降罪？”玉帝声音陡然拔高，“降罪于你们，就能挽回天庭颜面？！能让角木蛟复生？！能让那妖猴伏诛？！”
奎木狼被“角木蛟”三字刺激，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带着崩溃的疯狂和恐惧，嘶声哭喊：
“陛下…那妖猴……他是魔，是魔头，角宿……角宿就在我们眼前……被那猴子……一棍一棍地活活打爆了头，打碎了神魂，他还在，那猴子在笑啊，陛下！我们拦不住！根本拦不住！那些化身……那些血眼……盯着我们……动一下就会死！都会死啊！！”奎木狼涕泪横流，心气明显已经崩了。
“奎木狼！住口！你岂敢御前失仪！”李靖厉声呵斥，声音也带着发颤。
“够了！”玉帝一声断喝，压下哭嚎和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