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烟垂着头,眼泪砸在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印。
手指死死攥着床单,脑子里全是念念的样子。
孩子苍白的小脸,抱着她脖子说“妈妈,念念不怕吃药,你别担心”的软声;
还有陈阿姨发的消息,说念念今天又低烧了,一直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药快没了,房租也快到期,霍辰烨断了她所有路,现在还拿念念逼她。
她还有得选吗?
尊严…… 跟念念的命比起来,算个什么?
这个念头刺穿了她所有的犹豫和羞耻。
她不是不挣扎了,是只能选一条更屈辱,却能给儿子换条活路的路。
眼泪还在掉,她却慢慢抬起手,指尖发颤,伸向衣领的纽扣。
霍辰烨看着她的动作,心脏猛地一缩。
他以为她会反抗,会骂他,会像刚才抢手机那样拼命……
可她没有。
她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认命走向枯萎。
一股烦躁突然攥住他,几乎要开口喊“停下”!
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五年前那张支票、她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她口中那个“爱”着的男人和孩子的存在,像最冰冷的锁链,把那点不该有的心软拖回恨意里。
他告诉自己,这是她自找的,是她欠他的,他没必要心软。
林时烟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念念的笑脸。
为了念念……
她麻木地解开第一颗纽扣,露出一小段纤细却脆弱的锁骨,又往下移向第二颗,动作僵得像被线扯着——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房间里死寂的压抑。
霍辰烨几乎是立刻接起,动作快得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说!”
电话那头不知汇报了什么,他皱起眉,应了声“嗯”,转身就往门外走,甚至没有回头看林时烟一眼。
门“咔哒”关上。
林时烟的手指还悬在第二颗纽扣上方,听到关门声的瞬间,浑身力气像被抽干,瘫软在那张冰冷奢华的大床上。
床上还残留着霍辰烨身上的沉木香,此刻却像是最尖锐的讽刺,无情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羞辱和绝望。
“呜……”
起初只是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怕被人听见。
可想到念念,想到无望的未来,所有的委屈和绝望终于冲垮了堤坝。
她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枕头,崩溃哭出声。
五年前,他会因为她指尖被烫伤而紧张半天;
五年后,他却能笑着让她脱衣服,用最不堪的话撕碎她的尊严。
她想骂,想恨,可最后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哭了不知多久,直到眼泪几乎流干,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
她不能倒下去,念念还在等她。
她坐起身,擦干眼泪,眼眶红肿不堪,眼神却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麻木和平静。
拔掉手背上的针头,血珠再次渗出,她只是随意用纸巾按住。
脚步虚浮下了床,打开房门,下了楼,别墅里静得可怕。
她走到别墅门口,就看见辆豪车停着,司机站在车旁,恭敬弯腰。
“林小姐,霍总吩咐,送您回去。”
林时烟愣了一下,他刚才那样羞辱她,现在又安排司机送她?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过不管是什么,林时烟已经疲惫到懒得去揣测。
西郊别墅偏僻,根本打不到车,念念还在等她。
她没有推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麻烦您了。”她的声音还沙哑得厉害。
车子驶离别墅时,二楼书房里,霍辰烨正看着那辆车消失在暮色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翻涌着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
烦躁,后悔,还有一丝连他都不愿承认的怅然。
刚才她隐忍流泪的样子,扎在他心里,比五年前看到她拿着支票离开时还要难受。
他以为报复会让他痛快,可看着她放弃挣扎坦然接受时候的麻木,又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什么?
霍辰烨发现自己都给不出答案。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一下,像还残留着刚才捏她下巴时的触感。
那么瘦,骨头硌得他手心发疼。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收敛心神,接起。
电话传来简秘书干练的声音:“霍总,查清楚了。上次汇报会林小姐的方案被掉包,所有证据都指向项目部叫徐莉的员工。监控拍到她凌晨潜入办公室动了手脚,服务器日志也有异常登录记录。您看……如何处理?”
“把所有证据整理好,移交警方。”霍辰烨声音平静。
“好的。”秘书应着,又犹豫了下,“不过徐莉只是职场陷害,送警局最多是治安处罚……”
“治安处罚?”霍辰烨眼底掠过冷意,“你去打点,三年五载,不要让她出来。”
“是。”
电话挂断。
书房里重新恢复寂静。
霍辰烨走到红木书桌前,沉默片刻,拉开最底层抽屉,拿出个精致的相框。
照片是五年前在大学天台上拍的,夕阳下,林时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靠在他肩头,那时他嘴角也带着点少见的柔和。
指尖拂过照片上她灿烂的笑脸。
林时烟......
他猛地将相框“啪”地一声倒扣在桌面上,大步流星走出了书房。
......
盛夏的烈日烤得柏油路泛出刺眼的光,热浪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
林时烟穿着件洗得发黄的短袖,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黏得难受。
她手里攥着厚厚的房地产宣传单,为了多挣点佣金,她每天要在这处商圈转满九个小时,从晨光熹微到夕阳西下。
嗓子早就哑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用手势配合着沙哑的“麻烦看一下”,脚底磨出的水泡破了又长,贴满创可贴也挡不住走路时的刺痛。
这段时间,她几乎什么活都接。
发传单,洗盘子,甚至晚上还能接一些线上翻译的零散活儿。
她像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被生活磨得疲惫不堪。
可每次摸出口袋里念念塞给她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尝到那点凉甜,她就觉得这点苦不算什么。
孩子还在家等她,这就够了。
“姐,看看城东的新盘呗,自带泳池,夏天住着凉快……”
她又迎上去递传单,对方不耐烦地摆手躲开,她踉跄了一下,手里的传单撒了几张在滚烫的地上。
她默默弯腰,一张一张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
刚直起身,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眼里涌出惊喜,连忙把传单夹在腋下,接起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