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华灯初上。
白日里朝堂上的风云激荡,似乎已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暂时沉寂。
但对于柳府、傅府、魏府这三座门阀府邸而言,今夜注定是个不眠的狂欢之夜。
柳府,锦绣堂内。
烛柳文渊满面红光,举杯向着在座的家族核心成员以及几位依附的官员,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诸位!今日之后,朝堂格局将彻底改写!萧无病一倒,北疆势力必然重新洗牌,中书省那几个位置……哼,合该由我柳家子弟填补!”
底下众人纷纷附和,谄媚之声不绝于耳:“全赖家主运筹帷幄!”
“恭喜家主,贺喜家主!”
“我柳家崛起,指日可待!”
没有人注意到,府外巡逻的家丁身影,在一个个悄无声息地减少,如同被黑暗吞噬……
傅府,演武厅旁的花厅。
傅震霆虽不似柳文渊那般喜形于色,但眉宇间的意气风发却难以掩饰。他正与几个子侄及军中亲信密谈。
“萧无病被免,北疆军权空悬,正是我等插手的大好时机!”傅震霆握紧拳头,“我已打点好关系,不日便会有人举荐我傅家子弟入主北疆中枢。届时,兵权在手,这大乾天下,我傅家话语权将更重一分!”
“父亲(叔父)英明!”众人齐声赞叹,仿佛已看到傅家权倾朝野的未来。
窗外,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轻响,掩盖了某些极其轻微的、利刃划过喉咙的闷响……
魏府,书房。
魏谦相对谨慎,但眼底的喜色同样浓郁。
他正对着心腹管家低声吩咐:“立刻去信给我们在北疆的人,让他们抓紧活动,务必在萧无病被押解回京前,多拉拢几个军中将领……还有,清查萧无病罪证的事情要加快,要坐实,不能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是,老爷。”管家躬身领命,正要退出。突然,书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
魏谦眉头一皱,心生警兆:“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没有脚步声,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立在门口,他们全身笼罩在黑衣之中。
“你们是……”魏谦瞳孔骤缩,骇然失色。
回答他的,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幽蓝光芒。
管家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软倒在地,咽喉处只有一道细小的红痕,竟不见多少鲜血流出。
魏谦想喊,想反抗,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将他冻结,他眼睁睁看着那道幽蓝光芒向自己咽喉袭来……
这一夜,同样的场景,几乎同时在柳、傅、魏三座府邸内上演。
没有激烈的打斗声,没有绝望的惨嚎,甚至没有多少血腥味弥漫。
杀戮进行得极其高效而安静,如同最精巧的外科手术,精准地切除着目标。
无论是身居高位的家主、踌躇满志的子弟、还是护卫、仆役,所有身在府中之人,无一幸免。
直到天色微明,最后一道黑影如同融入晨雾般悄然散去,三座曾经显赫无比、夜夜笙歌的府邸,彻底陷入了死寂。
朱门依旧,石狮肃立,只是府内,已成人间炼狱。
次日,清晨。
送菜的小贩疑惑地敲打着柳府的侧门,久久无人应答。
有早起路过的官员,发现魏府门前竟无一人值守,大门虚掩,透出令人不安的寂静。
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开。
“柳家……柳家被灭门了!”
“傅家也是!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魏家……我的天,魏府里面……全是尸体!”
恐慌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朝堂之上,刚刚因为“扳倒”萧无病而显得有些微妙的气氛被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和震惊!
“陛……陛下!”一名官员连滚爬爬地冲入光明殿,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柳家、傅家、魏家……三府上下近三百口……昨夜……昨夜全被杀了!”
“什么?!”
满朝哗然!昨日还在弹冠相庆的官员们,此刻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二皇子周翰更是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脸上血色尽褪。
周天端坐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是震惊,是怒火,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寒意。
如此手段!如此狠辣!如此精准!
在这天子脚下,帝都中枢,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屠灭三大门阀满门!这是何等恐怖的势力?这是何等肆无忌惮的挑衅?!
他甚至不需要证据,直觉已经告诉了他答案——萧无病!
这不仅仅是报复,这更是一个宣言,一个用鲜血写就的警告:即便他被免职,即便他远在北疆,他依旧拥有瞬间颠覆京城格局、让所有与他为敌者付出灭门代价的可怕力量!
“查!”周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给朕彻查!京城戒严!所有可疑人等,一律缉拿!”
命令下达了,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能做出这等事的势力,岂是那么容易查出来的?
……
一夜变天,长春宫贵妃柳清晏、景阳宫贵妃傅云舒、永和宫贵妃魏明薇闻讯后哭天喊地,充满了绝望与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是谁?!是谁如此狠毒,要灭我满门?!陛下!陛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坤宁宫。
与另外三宫的悲声震天、愁云惨淡截然不同,坤宁宫内一片异样的平静。
皇后沈令仪端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却并未翻阅。
窗外隐约传来的、来自其他宫殿方向的嘈杂与哭喊,似乎并未影响到她分毫。
贴身宫女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了三家被灭门的惨状,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惊惧。
沈令仪听完,只是缓缓放下书卷,抬起眼,望向窗外那被宫墙分割的天空。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悲戚,反而慢慢勾起唇角,溢出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积压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讥讽与快意。
“哭?现在知道哭了?”她低声自语,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当年他们构陷我沈家,将我困在这坤宁宫形同虚设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华美的宫装裙裾在身后迤逦。
“柳家、傅家、魏家……盘踞朝堂,根深蒂固,连陛下都要让他们三分。满朝文武,谁不畏其权势?谁不惧其门楣?”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晰,“都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可以随意摆布他人命运……呵。”
她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混合着复杂情绪的光芒,有痛楚,有恨意,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然。
“这大乾天下,刀锋无数,可真正敢举起,并且能一举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的……”
沈令仪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而肯定,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依靠与决绝。
“……从来只有他,萧无病。”
只有他,有这个魄力,无视规则,践踏秩序。
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于无声处起惊雷,一击毙命。
只有他,会用这种最直接、最血腥、也最有效的方式,来宣告他的存在,来为他自己,也为……她,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