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翠绿通道的瞬间,仿佛穿越了一层温暖的水膜,外界虚空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与冰冷被彻底隔绝。一股无法形容的、浓郁到化作实质的生机能量,如同母亲的怀抱,温柔地将赵生源和他背负的苏晚包裹。
这里就是生态圣所。
放眼望去,这是一个无法用常规尺度衡量的巨大空间。天空并非实体,而是由柔和的白光与流转的翠绿能量霞光构成,如同极光般梦幻。脚下是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清香的墨绿色苔原,一直蔓延至视野的尽头。远处,有蜿蜒流淌的、闪烁着星辉的河流,有漂浮在半空中、如同岛屿般的巨大发光蕈类,更有无数从未见过的奇异植物蓬勃生长,枝叶间流淌着温和的能量光晕。
而整个圣所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株位于空间正中央的、支撑天地的巨树。
它并非凡木,主干呈现出温润如玉的乳白色,粗壮得如同山峦,树皮上天然生成了无数复杂而玄奥的法则纹路,缓缓流淌着七彩的光芒。树冠更是遮天蔽日,每一片叶子都如同最上等的翡翠雕琢,形状各异,有的似剑,有的如扇,有的仿佛星辰,叶脉中流淌着液态的星光与生命能量。无数条散发着柔和光晕的气根从枝桠间垂落,如同珠帘,又如同连接天地的桥梁,深深扎入下方的苔原,与整个圣所融为一体。
这株树,本身就是生命法则的具现化,是这方舟生态系统的核心与源头!它散发出的气息,温和、博大、包容万物,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古老威严。
仅仅是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赵生源就感到自己残破的活性金属躯壳传来了强烈的“渴求”感,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在浓郁生机的浸润下,弥合的速度明显加快。体内那躁动不安的寂灭星核,似乎也被这浩瀚的生命力所压制,变得安静了许多。
但他没有时间感受自身的变化。他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在背后的苏晚身上。
在他踏入圣所的刹那,苏晚眉心的那点淡金色心焰,仿佛久旱逢甘霖,猛地明亮了数倍!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弱欲熄,而是稳定地、有力地跳动着,散发出欢欣与渴望的波动。她近乎透明的灵躯,也开始自主地、贪婪地吸收着周围无所不在的生命精粹,那溃散的趋势被瞬间遏止,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修复迹象!
这里,果然能救她!
赵生源不敢耽搁,立刻朝着那株支撑天地的世界之树走去。他步履蹒跚,断臂处的湮灭气息在与圣所生机对抗,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带来持续的痛楚。但他目光坚定,一步一步,走向那生命的源头。
越是靠近世界树,生机能量就越是磅礴。甚至形成了淡绿色的能量雾气,呼吸间都感觉灵台清明。树下没有其他植物,只有一片平整的、如同镜面般的翠绿水池,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令人心醉的生命波动。
当赵生源终于走到树下,站在那翠绿水池边时,他感受到了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意志,缓缓从世界树中苏醒,如同一位沉睡万古的长者,睁开了眼睛。
那意志没有言语,却直接在他的意识中,投射出清晰的信息流。
“欢迎……伤痕累累的旅者……以及……这位濒临寂灭的星辰之灵……”
意志扫过赵生源,带着一丝探究与了然。“你体内……承载着毁灭的种子(寂灭星核),亦点燃了守护的火焰(苏晚心焰)……矛盾的结合体……”
随即,意志更多地投注在苏晚身上,带着明显的惋惜与……一丝凝重。
“她的伤势……生命本源燃尽,灵性结构濒临崩溃……若非一点不灭心焰维系,早已归于虚无……常规手段,无力回天。”
赵生源的心沉了下去,但他没有放弃,冰冷的意志回应:“带她来此,是因相信你有办法。”
世界树的意志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观察,在计算。
“办法……并非没有。但……需要代价。”
“她之灵躯,融合星灵传承、生命本源及星辰之力,本质极高。欲要重塑,需以最精纯的‘生命源液’(指向树下池水)为其重铸根基,并以‘世界树本源烙印’为其稳固灵性,接引散逸的星辰道韵。”
“然,‘生命源液’乃吾之精粹,每滴凝聚万年生机。‘本源烙印’更关乎吾之根本。赐予她,将消耗吾大量元气,延缓吾对抗内部‘腐朽’(指泯灭体污染)之进程。”
代价是方舟核心的元气,可能影响整个世界树对抗泯灭体的能力。
“你需要什么?”赵生源直接问道。他明白,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你……”世界树的意志聚焦在赵生源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体内那枚被暂时镇压的寂灭星核。
“你体内的‘毁灭种子’……其蕴含的寂灭法则,虽是灾难,亦是……一种极端的力量。方舟漂泊万载,内部‘腐朽’已深入骨髓,常规净化手段收效甚微。”
“吾需要你……在吾之引导下,释放并控制一部分寂灭星核的力量,以其极致的‘终结’之意,反向冲刷、净化那些已彻底被‘腐朽’侵蚀、无法挽回的区域……如同以毒攻毒,以毁灭之火,焚尽腐朽之根!”
这个要求,比赵生源想象的更加危险!主动释放寂灭星核的力量,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如同引狼入室,一个控制不好,不仅无法净化污染,反而可能让寂灭力量失控,加速方舟乃至世界树本身的灭亡!
“风险。”赵生源吐出两个字。
“极高。”世界树意志坦然承认,“你的意志与那特殊的法则(悖论),是唯一可能控制这股力量的关键。成功,则可延缓‘腐朽’蔓延,为方舟争取更多时间。失败……吾将遭受重创,‘腐朽’可能失控,尔等亦将随之湮灭。”
“此为……一场赌上一切的交易。以汝之险,换她之生。以毁灭之力,博取一线生机。”
赵生源低头,看着背上苏晚那逐渐恢复一丝血色的脸颊(灵躯凝实度提升),看着她眉心跳动的、温暖着他冰冷核心的心焰。
他几乎没有犹豫。
“可以。”
世界树的意志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那庞大的意念中透出一丝赞许,又或许是……怜悯?
“那么……开始吧。”
“先将这位星辰之灵,置于‘源液池’中。”
赵生源依言,小心翼翼地解下固定苏晚的束带,将她轻缓地放入那翠绿清澈的池水之中。池水仿佛拥有生命,温柔地托住了她,浓郁的生机化作实质的绿色光丝,如同蚕茧般将她缓缓包裹,开始渗透、滋养她干涸破碎的本源。
苏晚眉心的心焰,在这一刻稳定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
“接下来……轮到你了,契约者。”世界树的意志转向赵生源,“放松你对那‘毁灭种子’的压制……引导它的力量……接入吾之根须网络……目标,第三十七号已彻底沦陷的能源转化区……”
一股庞大而清晰的路径图,以及那片区域被“泯灭体”彻底腐化的惨状影像,涌入赵生源的意识。
赵生源深吸一口气,盘膝坐在池边。他最后看了一眼池水中被绿光包裹的苏晚,然后缓缓闭上了灰色的眼眸。
意识沉入体内,那层层悖论封印之下,寂灭星核感受到了外界的“邀请”与世界树那磅礴生机的“诱惑”,再次变得蠢蠢欲动。
他,要开始主动驾驭这毁灭之力,为了救她,也为了这艘方舟,那渺茫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