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剑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
所有人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伤与孤寂，从那柄剑上弥漫开来。
那股悲伤，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以叶飞雪和她手中的黑剑为中心，无声蔓延，笼罩了整个训练广场。
一些精神力敏锐的学员，只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之手攥住，呼吸困难。
他们隐约明白这情绪是从何而来，纷纷看向那个失魂落魄的白衣女孩。
所有人都从她身上，感受到天崩地裂的绝望。
萧山看着这一幕，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能说出那句冰冷的“归队”。
他知道，夏国最锋利的那柄剑，今天……断了。
“所有人，立正！”
萧山转过身，面向那群劫后余生的学员。
他冰冷严厉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
“血腥迷宫考核，到此结束。恭喜你们，活了下来。”
“从现在起，潜龙营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封锁一切对外通讯。”
萧山环视所有人。
“接下来，将对你们所有人进行记忆甄别。关于本次考核中，任何超出你们认知范围的战斗细节，都将被清除。”
这句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记忆甄别？
那不就是洗脑吗？
“这是命令。”萧山加重语气，“你们是夏国的战士，服从是你们的天职。至于那些不该你们知道的，忘了对你们有好处。”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韩风。
韩风浑身一僵，立刻低下了头。
他知道教官在警告谁。
他几乎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目睹了那场战斗全过程的旁观者。
那一剑……
韩风只要闭上眼，那道抹除一切的虚无轨迹就会在脑海中浮现。
他到现在腿肚子还在打颤。
他偷偷看了一眼叶飞雪的方向。
那个曾经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女，此刻却像个迷了路的孩子，抱着别人的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看看自己背后那个用厚布包裹的长条物，韩风第一次对自己的底牌产生了怀疑。
跟那两个怪物比起来，自己好像才是真正的“乡巴佬”！
韩风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憋屈。
就在这时，叶飞雪动了。
她没有理会萧山的命令。
她抱着那柄漆黑的“阿呆”，径直穿过人群，朝着训练场的另一侧走去。
她背上那柄代表她身份与荣耀的传世名剑，此刻看起来那么落寞。
“叶飞雪！”一名教官下意识地喊道。
叶飞雪充耳不闻，脚步依然没有停顿。
萧山抬起手，阻止了那名教官。
“让她去吧，让她……一个人待会儿。”
在所有人的目送下，那个孤独的背影消失在广场的拐角处。
夕阳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
潜龙营后山，已经废弃的七号训练场。
这里杂草丛生，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叶飞雪抱着阿呆，走到了训练场的中央。
她缓缓坐下，将那柄漆黑的长剑横放在自己的膝上。
她的目光，终于从空洞中聚焦，落在这柄剑上。
剑身上深邃的黑色纹路因为刚才的战斗，沾染了许多泥污。
就是这柄剑的主人，用一个算不上宽厚的背影，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斩灭了那必死的绝境。
毁灭的风暴前，他那一口染血的白牙，那挡在她身前的决然。
还有那句话！
“你的背后……有我。”
那句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响。
十九年来，她的世界里只有剑。
师父告诉她，剑者，当心无旁骛，一往无前。
她做到了。
无论是面对多强的敌人，还是承受多重的伤势，她的心都如万年玄冰，坚不可摧。
她舍弃了所有情感，将自己变成一柄最纯粹、最锋利的剑。
她以为这就是她的道，她一生的宿命。
可是，有人告诉她，她的剑，太寂寞了。
然后，那个人就用自己的命，为她那寂寞的世界，凿开了一道光。
叶飞雪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冰冷的剑身。
“嗡……”
阿呆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的哀鸣。
一股决绝的、一往无前的意志，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她的识海！
那是一种感觉。
——燃烧！
不计后果的，燃烧自己的一切！
燃烧气血，燃烧神魂，燃烧所有的天赋与感悟，只为了……守护！
守护身后那个人！
那股霸道而纯粹意志，瞬间冲垮了叶飞雪那冰封了十九年的心防。
她终于明白了，陶然在挥出那一剑时，抱着怎样的心情。
那不是为了胜利，不是为了积分，更不是为了荣耀。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她死。
“噗。”
一股逆血涌上喉头，她猛地捂住嘴，殷红的鲜血，还是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剑心……碎了。
那颗被她打磨了十九年，纯粹通透，坚不可摧的剑心，在这一刻支离破碎。
撕心裂肺的痛楚，从灵魂深处传来。
她蜷缩在地上，死死地抱着那柄黑色的长剑，仿佛那是唯一能让她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张了张嘴，想喊那个人的名字。
可发出的，却是一阵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她紧闭的眼角滑落，滴落在漆黑的剑身上，瞬间蒸发。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再也无法抑制。
在这空无一人的废弃训练场，在血色的残阳下。
那个被誉为夏国年轻一代神话的女孩，那个没有感情的剑痴。
哭的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她的世界，崩塌了。
……
总指挥室。
萧山正满心期待地看着面前的加密光幕。
光幕上，是“烛龙”一号医疗组的首席专家，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萧山指挥，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老专家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和疲惫。
“他的身体，在‘生命源液’的维持下，机能正在缓慢恢复。但……这只是表象。”
“他的神魂，在那一击中，被彻底抽干了。”
“我们动用了目前最高级的神魂探测仪，检测到的神魂波动，和刚出生的婴儿差不多，且还在不断逸散。”
萧山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说结果。”
“结果就是，从医学和科学的角度来看，他已经死了。”
老专家叹了口气。
“我们能做的，只能是用维生舱维持他这具身体的活性，阻止神魂的进一步消散。但想要让他苏醒……除非神明降世，否则，没有任何可能。”
“概率呢？”萧山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
“无限趋近于零。”
通讯被挂断。
萧山颓然地靠在椅子上，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刚刚才向最高指挥部立下军令状，说那个少年的命，比整个潜龙营都重要。
可现在，他得到的，却是一具活着的“尸体”。
这个夏国未来的希望，这个刚刚绽放就照亮了整个夜空的超级新星，就这么……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