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幽深的长廊,陶然踏入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大殿。
穹顶高悬,巨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将地面铺着的雪白兽皮地毯照得纤毫毕现。
王座之上,苍狼王一袭黑金长袍,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
那庞大的身躯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在他的王座之侧,那个被称为“引路人”的黑袍虚影静静矗立,仿佛一道融于阴影的鬼魅。
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胶水。
陶然的护卫“队长”,在将他带入殿内后,便如同雕塑般立在门口,彻底隔绝了退路。
不等苍狼王开口,陶然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市侩表情瞬间崩塌,换上了一副惊魂未定、混杂着愤怒与恐惧的神态。
他一个箭步冲到大殿中央,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摄政王殿下!您要为我做主啊!”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充满了悲愤,在大殿中激起阵阵回音。
苍狼王眼皮微微抬了一下,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陶然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冷漠,自顾自地“悲愤”控诉:
“我!贾善良!按照您的吩咐,老老实实地当诱饵,想把神启会那帮砸碎引出来!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讲道义,黑吃黑啊!”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捶着地板:“那两个叫‘裁决者’的疯子,二话不说就要杀我灭口!要不是殿下您派人去得及时,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垃圾场了!”
他绝口不提地宫,不提血池,更不提魔胎。
仿佛他只是一个被卷入黑帮火并、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可怜中间商。
引路人的虚影波动了一下,发出一阵干涩的、像是砂纸摩擦的笑声。
“哦?是吗?可我怎么听说,是你主动联系的我们的人,约在了垃圾处理厂?”
“那是我在试探!”
陶然立刻梗着脖子反驳,一副被戳穿后恼羞成怒的样子。
“我寻思着,咱们这笔生意这么大,我总得看看合作伙伴的诚意和实力吧?谁知道他们是想把我骗过去,直接绑了!连您都不放在眼里!”
他巧妙地把自己的行为,包装成对苍狼王的“忠诚测试”。
苍狼王终于开口了,他那雄浑的嗓音在大殿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的意思是,神启会的人,背着本王,想独吞你这个‘完美容器’?”
“千真万确!”陶然斩钉截铁,“他们就是想独吞!我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叫四号的娘娘腔说,要把我活着带回去给什么‘牧羊人’!这不就是明摆着要甩开您单干吗!”
这番话,精准地踩在了苍狼王多疑的神经上。
就在这时,引路人那空洞的黑袍下,亮起了两点幽幽的红光。
“说得很好听。”
“但是,我不信。”
一股无形的、阴冷至极的精神力量,如同一根根冰冷的钢针,毫无征兆地刺向陶然的脑海!
精神审判!
这股力量阴险而刁钻,它不试图摧毁你的意志,而是要潜入你记忆的最深处,翻找你每一丝情绪的源头,辨别你每一句话的真伪。
在它的面前,任何谎言都会被剥离得一干二净。
陶然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和挣扎。
但在他的识海深处,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股入侵的精神力,刚一进入,就被一座巍峨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熔炉挡住。
《天炉铸我诀》自行运转,识海化作烘炉,任何外来杂质,都会被瞬间炼化。
一条微弱的国运金龙虚影在熔炉上空盘旋,发出一声无声的龙吟,散发出堂皇正大的威压,将那些阴冷的精神力死死压制住。
滴水不漏。
然而,陶然却在主动控制着自己的精神波动。
他刻意放开了一部分对恐惧、贪婪、以及对死亡的惊惶情绪,让这些情绪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识海的表层肆意流淌。
他甚至“回忆”起被两个裁决者追杀时,那种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望。
这些,都是真实的情绪。
因此,在引路人的感知中,这个叫贾善良的家伙,精神世界简直一团糟。
充满了对金钱的渴望,对权力的向往,对死亡的恐惧,以及一种投机失败后的懊悔与不甘。
这是一个标准的、贪生怕死的投机商人,该有的所有精神状态。
片刻之后,引路人收回了精神力。
“他的精神波动很混乱,但核心情绪是恐惧和贪婪,没有说谎的迹象。”他得出了结论。
陶然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用一种劫后余生的眼神看着引路人,充满了畏惧。
“我说的都是真的……”
苍狼王看着他的表演,手指在王座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极富节奏的哒、哒声。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现在,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苍狼王冷酷地说道,“神启会既然已经盯上了你,留着你,就是个麻烦。”
死亡的威胁,再次降临。
“不!我有用!我有大用!”陶然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膝行几步,仰头看着苍狼王。
“我知道一个秘密!一个能让……能让那个‘圣胎’,提前成熟的秘密!”
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投名状”。
大殿内,瞬间死寂。
苍狼王敲击扶的手指,停了下来。
引路人的虚影,也猛地凝固。
“你说什么?”苍狼王一字一顿地问,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我说,我能让它提前成熟!”
陶然豁出去了,大声道:
“神启会那帮人靠不住!他们只想利用您!但我不一样,我只想跟着殿下您发财!只要您保我一命,我就帮您把仪式的时间,至少提前一天!”
引路人干涩地开口:“不可能!‘逆转乾坤噬元大阵’的运转自有其规律,与国运气数相合,怎么可能人为加速!”
“那是你们不懂!”陶然脸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属于专业人士的自负,“我是什么人?我是天生的能量鉴定师!任何能量在我面前都没有秘密!”
“那个狗屁大阵,我看过!它的核心是稳定,通过抽取国运和生命本源,温养圣胎。但它的能量节点之中,有三个点是冗余的‘泄压点’!”
“只要用特殊手法刺激这三个点,就能打破原有的能量循环,让整个大阵进入超负荷运转状态!”
“当然,”陶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专业”的分析:
“这么做也有坏处。强行催熟的圣胎,能量会变得驳杂,根基不稳,价值至少降低三成。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紧急情况!神启会靠不住,外面的镇北王又虎视眈眈,能提前一天拿到东西,总比最后什么都得不到要强吧?”
这番话,有理有据,有分析,有取舍。
完美地戳中了苍狼王内心最深处的焦虑和矛盾。
他既想要速成,又怕根基不稳。
他既想利用神启会,又怕被对方反噬。
而陶然的计划,给了他一个看似可以把控全局的“紧急预案”。
把价值降低三成的风险,和可能被掀桌子的风险一比,前者显然更能接受。
引路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苍狼王已经站了起来。
他那高大的身影,将陶然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
“好。”
“本王,就再信你一次。”
他走下王座,一步步来到陶然面前,蹲下身,与陶然平视。
“带他,再入地宫。”
他对门口的侍卫长下令。
然后,他的手,轻轻拍了拍陶然的脸颊,动作甚至有些亲昵。
“但是,小子,你给本王记清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如果,你敢耍任何花样……”
他的手掌猛地用力,捏住陶然的肩膀,恐怖的力量让陶然的骨骼都发出了呻吟。
“本王会亲手,把你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一寸寸捏碎,然后看着你,哀嚎着,被圣胎一点点吸干。懂吗?”
陶然疼得龇牙咧嘴,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懂……懂!我一定尽心尽力,为殿下办事!”
苍狼王这才满意地松开手。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古朴的金属扣,上面雕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
他不由分说,抓起陶然的手腕。
咔哒。
一声轻响,那个冰冷的“狼牙扣”,死死地锁在了陶然的腕骨上。
“这是给你的护身符。”苍狼王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它能随时让我知道你在哪。当然,如果你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它也会……砰!”
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
“让你变成一朵最绚烂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