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金砖被晨光镀上一层暖金色,砖缝里积着经年累月的灰尘,在光线下显出细密的纹路。殿角的青铜鹤香炉里飘出袅袅檀香,一缕缕缠绕着梁柱向上攀升,与百官朝服上的熏香交织成庄重而肃穆的气息。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案上的青铜镇纸映出他深邃的眼眸,目光缓缓扫过阶下群臣,最后定格在站在武将队列末尾的李杰身上。
昨日禁苑的热闹仿佛还在眼前 —— 官员们捧着胡椒烤肉时嘴角沾着的油光,房玄龄抹着胡饼碎屑时满足的笑容,尉迟恭拍着肚子喊 “过瘾” 时震得铠甲嗡嗡作响的憨直神态,还有李承乾转身离去时那僵硬如木偶的背影。这些画面在他脑海里翻腾,最终都化作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消散在檀香缭绕的空气里。
“李杰。” 李世民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你上前一步。”
李杰应声出列,绯色官服在晨光里格外鲜亮,衣料上的暗纹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他走到殿中,躬身行礼时,左臂的袖子不经意间滑落,露出缠着厚厚绷带的小臂,绷带边缘隐约可见暗红的疤痕,像一条狰狞的小蛇盘踞在皮肤上 —— 那是火灾时为抢救胡椒苗被滚烫的横梁烫伤的痕迹,此刻在肃穆的朝堂上,显得格外刺眼。
百官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道疤痕上,昨日在禁苑只顾着惊叹胡椒的美味,竟没人留意到这位年轻农官还带着伤。户部侍郎想起自己昨日说的 “价跌三成”,脸上不禁有些发烫,下意识地将官帽往下压了压;几位曾在朝会上质疑过李杰的御史更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朝靴,避开那道灼目的伤痕,仿佛那不是烫伤,而是打在他们脸上的巴掌。
李世民的目光也停留在绷带上,眉头微微蹙起,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他想起三个月前李杰在太极殿立下军令状时的坚定,那时这个年轻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袍,站在殿中像一株倔强的白杨;想起火灾后禁苑传来的焦糊味,连宫中都能闻到,当时他心中的惋惜与愤怒;想起昨夜司天台呈报的星象图 —— 紫微星旁有新星乍现,光芒虽弱却异常明亮,主 “农星现世,国泰民安”。这些碎片在他心中拼凑出一个清晰的轮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在用命做事。
“李杰,你赢了。” 李世民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金属般的质感,“这三个月,你受的苦,朕都看在眼里。”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转向站在太子位上的李承乾,语气陡然转厉,像寒冬的北风刮过,“你看看!”
李承乾浑身一颤,像被冰水浇透,牙齿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抬起头,正对上父皇冰冷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失望,有愤怒,还有一种让他胆寒的审视,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一个外臣,为我大唐社稷尽心尽力,哪怕烈火焚身也在所不惜。” 李世民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李承乾身上,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而你,身为大唐太子,国之储君,却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用阴私手段对付忠良!你对得起朕的教诲吗?对得起东宫那块‘明德’牌匾吗?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储君的期待吗?”
三个连珠炮似的质问,像三颗惊雷在殿中炸响,让李承乾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锦袍的下摆铺在金砖上,像一朵失了色的花。“儿臣…… 儿臣知罪……”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额头紧紧贴着地面,能清晰地感受到金砖传来的冰凉,顺着额头蔓延到全身,“儿臣一时糊涂,被奸佞蒙蔽了心智,求父皇责罚!”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锦袍的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责罚?” 李世民冷笑一声,龙袍的衣袖在御案上扫过,带起一阵风,吹得案上的奏折微微翻动,“若不是李杰命大,若胡椒苗真被你烧毁,你可知会给大唐带来多大损失?西域诸国若是知晓我大唐储君如此心胸狭隘,会如何嘲笑朕?天下百姓若是知道他们的储君只会用阴招对付有功之臣,会如何看待朕的教诲?”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龙袍上的十二章纹仿佛都因他的怒火而颤动,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连檀香都似乎凝滞了。
长孙无忌连忙出列,花白的胡须微微抖动,躬身道:“陛下息怒,太子虽有错,但已闭门思过多日,想必已痛改前非。李杰大人也未受重伤,胡椒培育亦大获成功,这已是天大的幸事。不如就此作罢,让太子戴罪立功,协助李杰大人推广胡椒种植,也算弥补过错,为大唐百姓做些实事。” 他知道,此刻若再追责,只会让朝堂动荡,于国不利,毕竟李承乾是国之储君,一举一动都关乎国本。
房玄龄也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附和道:“长孙公所言极是。太子年轻,难免有冲动犯错之时,关键是能知错就改。李杰大人胸怀坦荡,想必也不会计较过往的些许不快。” 他看向李杰,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 —— 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或许能决定此事的走向,若是他能说句缓和的话,此事便能圆满解决。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焦在李杰身上,像无数盏灯照在他身上,让他成为整个太极殿的中心。李承乾跪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浸湿了锦袍,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心里暗暗祈祷李杰能替他说句好话,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劝解。
李杰却只是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或许只是一时失察,并非有意为之。如今胡椒培育已成,当务之急是推广种植,让百姓尽快受益,至于其他琐事,臣不敢妄议。” 他没有替李承乾求情,也没有落井下石,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的天气变化,仿佛昨日禁苑的火灾与他毫无关系。
李世民深深看了李杰一眼,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才华,更有难得的沉稳和大局观,不被私人恩怨所困。他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许:“李承乾,你且起来。罚你将《农桑辑要》抄写百遍,三个月内呈上来给朕过目。若有一字错漏,朕定不饶你!”
“谢父皇!谢父皇!” 李承乾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膝盖在金砖上磕出的红印清晰可见,却顾不上疼,只是一个劲地谢恩,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锦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经此一事,他看向李杰的目光里,除了以往的怨毒,又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忌惮,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
李世民的目光重新回到李杰身上,语气缓和了许多,带着一丝暖意:“李杰,你为大唐立下大功,朕自然不会亏待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他顿了顿,声音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金银?爵位?还是封地?只要你说得出,朕就给得起!”
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这可是天大的机会!谁不知道陛下一言九鼎,此刻开口,便是泼天的富贵。金银能让子孙后代衣食无忧,躺在钱堆里过活;爵位能光宗耀祖,让家族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封地更是能传之万世,子子孙孙都有依靠。多少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在官场摸爬滚打一辈子,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恩赐。不少官员的目光里露出羡慕甚至嫉妒的神色,暗自猜测李杰会选什么,有人觉得他会要爵位,有人觉得他会要封地,毕竟年轻人大都渴望这些。
李杰却依旧躬身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丝毫激动,仿佛陛下说的不是泼天富贵,而是寻常的柴米油盐。他的目光平静地望着龙椅上的李世民,眼神清澈,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关乎国计民生的重要事情,对那些诱人的赏赐毫不在意。
大殿里静得能听到香炉里香灰掉落的细微声响,还有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李承乾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心里暗暗诅咒:最好狮子大开口,惹得父皇不快,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房玄龄和长孙无忌则带着期待,想看看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们隐隐觉得,李杰不会按常理出牌。
李世民也有些意外,他原以为李杰会趁机请求高官厚禄,毕竟年轻人大多渴望权势地位,没想到他竟如此沉得住气。他不由得对李杰又多了几分欣赏,耐着性子等待他的回答,御案上的檀香依旧袅袅,在他眼前织出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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