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午夜的钟声,沉闷而悠长。
孙连城用尽全力,按下了那个小小的,藏在枕头下的按钮。
他的“咸鱼翻身行动”。
正式启动!
几乎就在按钮按下的千分之一秒内。
病床边,那台忠实记录着他生命体征的心电监护仪,屏幕上平稳起伏的绿色波纹,瞬间凝固。
然后,变成了一条笔直的、刺眼的、代表着生命终结的水平线。
“嘀————————”
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警报声,划破了午夜的死寂。
那声音凄厉得,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撕裂人的灵魂。
……
城市的另一端。
一间没有开灯的公寓里,只有数十块屏幕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一个代号为“信使”的男人,正得意地移动着鼠标,将光标对准了那个红色的“发布”按钮。
“再见了,英雄。”
他轻笑着,食指微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鼠标按键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他面前所有的电脑屏幕,那一行行滚动的代码,突然像被干扰的旧电视一样,变成了一片刺眼的雪花。
“滋啦——”
一声轻响。
所有的雪花,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庄严的国徽图案。
那个图案,占据了他所有的屏幕。
仿佛一双来自九天之上的眼睛,在冰冷地注视着他。
“信使”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一行黑色的宋体字,缓缓在国徽下方浮现。
“‘信使’,欢迎来到中国国家网络安全防御系统。”
“你的位置已被锁定。”
“你有三分钟时间,考虑是主动交代,还是被动消失。”
轰!
“信使”的大脑,仿佛被一颗炸弹引爆。
陷阱!
他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疯了一样地去敲击键盘,试图格式化硬盘,切断物理网络。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键盘,鼠标,所有的外接设备,全部失灵。
他的电脑,已经被对方,从最底层的硬件协议上,完全接管!
他所有的操作,都像是在对一个铁盒子拳打脚踢,毫无意义。
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冰冷。
他知道自己完了。
他面对的,不是什么企业级的防火墙,也不是什么地方警察的网警。
他面对的,是真正的,国家级的网络战力量!
“砰——!”
公寓坚固的防盗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直接暴力破开。
门板像炮弹一样飞了进来,砸在对面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数个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武器,脸上涂着迷彩的特勤人员,如同猎豹一般,呈战斗队形冲了进来。
红色的激光点,瞬间布满了“信使”的全身。
他高高举起双手,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别动!控制目标!”
“设备!保护所有设备!”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脑勺,一副手铐,“咔哒”一声,锁住了他的手腕。
他所有的电脑,硬盘,甚至是他藏在天花板夹层里的备用服务器,都被技术人员用专业的设备,完整地查封、带走。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干净。
利落。
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
国家安全部某秘密基地。
技术专家们通宵达旦。
“信使”电脑里的数据,经过层层加密,像一个坚固的堡垒。
但在国家级的超级计算机面前,这些所谓的“堡垒”,脆弱得如同一张纸。
“破解完成!”
“打开第一层目录!”
当加密文件被解开,屏幕上出现的内容,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商业机密。
而是一个庞大的,潜伏在东粤省,乃至全国各地多年的,间谍网络的完整名单!
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个代号,一个身份,以及他们负责窃取的任务内容。
从最新的芯片设计图,到某新型潜艇的声呐数据。
从高超音速材料的分子式,到国家金融安全系统的后台漏洞。
每一份文件,都触目惊心。
每一份情报,都足以对国家安全构成致命威胁!
而“信使”,就是这个庞大网络的“信息中转站”和“指挥官”。
他负责接收国外的指令,再分发给潜伏在国内的各个节点。
这是一个足以震动全国的惊天大案!
“立刻上报!”
“根据名单,立刻在全国范围内,展开同步抓捕行动!”
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以北莞市为中心,迅速向全国铺开。
一场雷霆万钧的大抓捕,开始了。
……
而在医院这边。
孙连城正沉浸在即将获得自由的喜悦中。
他像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入消防通道,轻轻带上了身后的门。
门外,是医生护士们乱作一团的“抢救”现场。
门内,是他通往新生的康庄大道。
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顺着积满灰尘的楼梯,一路向下。
很快,他就来到了消防通道的尽头。
一楼出口。
那扇铁门后面,就是医院的后巷,就是自由的空气。
他伸出手,用力去推那扇门。
没推动。
门,被从外面锁死了?
不对。
孙连城的心里,咯噔一下。
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个环节。
就在他疑惑的瞬间,那扇厚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拉开了。
刺眼的光,瞬间涌了进来。
孙连城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光线中,几个穿着便衣,身形魁梧,神情肃穆的壮汉,像几座铁塔,堵住了门口。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刀。
孙连城的心,猛地一沉。
暴露了?
为首的一人,缓步走了进来。
当孙连城看清那张脸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是隔壁那个“病友”!
那个和他一样,每天不是腰疼就是腿疼的,退休老干部陈岩!
此刻的陈岩,哪里还有半分病怏怏的样子。
他身姿挺拔,眼神犀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强大气场。
孙连城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他看着眼前这位突然变得“身手矫健”的“退休老干部”,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一看就不是普通保安的壮汉,一片空白。
就在他极致的困惑中。
陈岩走上前,做出了一个让他魂飞魄散的动作。
他对着孙连城,郑重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孙连城那只还未来得及揣进兜里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他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感。
有感激。
有敬佩。
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孙书记……不!”
陈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
“孙同志!”
“感谢你!”
“我代表组织,代表国家,感谢你!”
“你为国家,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轰!
孙连城的大脑,彻底炸了。
他呆呆地看着陈岩,感受着自己被紧握的手,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但组合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
功劳?
天大的功劳?
为国家?
我?
我干什么了?
我只是想“死”一下,安安静静地跑路啊!
这剧本不对啊!
跑路怎么就跑成立功了?
而且,这次的功劳,听起来……好像比上次那个“食品安全”,还要大得多?
都上升到“国家”层面了?
孙连城看着陈岩那张写满“真诚”与“崇敬”的脸,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我其实就是想翘班去漠河吃烧烤?
说你们抓错人了,真正的英雄在隔壁?
不。
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对他充满了深深的,无法化解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