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里的夜明珠泛着幽蓝的光,将石棺上的裂痕照得清清楚楚。夏树躺在石棺里,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渍。他的胸口塌陷着,那里的伤口已经结痂,可皮肤下的魂力却像被搅乱的湖水,翻涌着暗金色的涟漪——那是引渡印彻底碎裂后,残留的魂力在疯狂反噬。
“夏树?”林薇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她跪坐在石棺边,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三天前从焦土上抢回的魂引此刻正躺在他枕边,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她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魂力像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溪流,连最微弱的波动都难以捕捉。
范无咎蹲在石棺另一侧,玄色道袍上沾着褐色药渍。他用银针挑开夏树后颈的发丝,露出下面纵横交错的裂痕——那些裂痕里渗出的不是血,而是淡金色的魂液,每道裂痕都深可见骨,仿佛随时会崩开。
“魂体崩解的程度,比我预想的更严重。”范无咎的声音沙哑得像浸了河底沉沙,“引渡印彻底碎裂,他的本源魂力正在被混沌灵烬吞噬。现在全靠你给的魂引吊着一口气。”他抬头看向林薇,目光里带着无奈,“就算醒了…也撑不过三个月。”
林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想起三天前在焦土上,夏树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她推开时说的话:“替我看…看春天…”可现在,春天还没到,他就要被这该死的魂灾吞没了。
“不…不会的。”她声音发颤,将夏树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答应过要带我吃烤全羊的…你还没兑现…”
石棺里的人没有动静。夜明珠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轮廓衬得愈发单薄,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楚瑶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带着浓浓的鼻音:“姐…云妹又咳了。”
林薇猛地抬头。楚瑶正半跪在草席边,手里攥着块湿布,楚云蜷缩在她怀里,脸色灰败如纸,嘴角还挂着血丝。她的胸口虽然不再渗血,可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哮鸣——那是血咒平复后留下的后遗症,根源未除,随时可能复发。
“我去拿药。”林薇起身时,膝盖撞在石棺边缘,疼得她倒抽冷气,却仍强撑着走向药箱。她想起昨日给楚云喂药时,这孩子抓着她的手说:“阿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当时红着眼眶说:“胡说,云妹最乖了,一定能好起来的。”
可现在,看着楚云苍白的脸,她突然不确定了。
“瑶姐。”小雅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蜷缩在胖子的腿边,怀里抱着那把豁了口的破刀。胖子的后背裹着渗血的纱布,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却仍强撑着用没受伤的手轻拍小雅的后背:“雅儿别怕,胖哥在这儿…”
小雅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此刻爬满了淡青色的纹路,像被人用指甲狠狠抓过。“胖哥…我的手…是不是坏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胖子愣了愣,连忙掀开她的袖子。青色的纹路从手腕蔓延到手背,触目惊心。他喉结动了动,声音发涩:“雅儿别怕…等出了这墓,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
“没用的。”范无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冷硬,“她的本源被混沌灵烬侵蚀了。就像夏树的魂体,就算能养回来…也得落一辈子病根。”
小雅的眼泪“啪嗒”掉在胖子的手背上。胖子慌忙用拇指抹去她的泪,却越抹越多。他想起前日在焦土上,小雅抱着他哭着说:“胖哥,你要是死了,我…我就没家了。”他当时笑着说:“傻丫头,胖哥命硬得很。”
可现在,他的命也硬不过这该死的魂灾。
墓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夜明珠的光落在众人脸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楚瑶轻轻哼起家乡的小调,声音细细的,像春芽破土;小雅抽抽搭搭地跟着哼,眼泪却止不住;林薇握着夏树的手,指尖的温度一点点渗进他的皮肤,却始终暖不热那片冰凉。
“范先生。”楚瑶突然开口,“云妹的血咒…真的没办法了吗?”
范无咎摇了摇头:“血咒是陈执事用孟婆血脉的秘术种下的,能压制一时,却压不住一世。除非…找到真正的‘钥匙’。”他顿了顿,“但那钥匙…可能在地下那座邪庙里。”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震。她想起老烟枪消散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锁…碑…底…下…有…”原来那“钥匙”,竟与地下被封印的邪物有关。
“我去。”谢必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倚着门框,手里提着剑,脸上带着决绝,“范先生说地下有邪庙,我去趟。就算找不到钥匙…也得把那邪物毁了,省得它再害人。”
“不行!”林薇猛地站起来,“地下太危险了!你…”
“阿瑶。”谢必安打断她,目光落在楚瑶怀里的楚云身上,“云妹需要彻底解除血咒,夏树需要魂引,小雅需要治本源。这些…都得去地下找答案。”他看向范无咎,“范先生,你跟我一起去。你对禁忌之物最了解。”
范无咎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去准备引魂香。”他从怀里摸出个青铜香炉,“这香能镇住邪物的气息,至少能保我们活着回来。”
楚瑶突然抓住谢必安的手腕:“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谢必安和范无咎同时开口。
“我懂引魂术。”楚瑶红着眼眶,“夏树的魂引是我调的,地下邪庙的怨气…我能感应到。”她顿了顿,“而且…云妹的命,我不能交给别人。”
林薇看着楚瑶坚定的眼神,突然想起前日在焦土上,这孩子为救夏树挡下噬魂犬的爪子,后背被撕得血肉模糊,却笑着说:“姐,我不疼。”她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夏树的魂引…我带着。”
胖子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也去…”
“你留下。”林薇按住他的肩膀,“照顾小雅。等我们回来…我给你烤兔子吃。”她挤出一个笑容,转身走向药箱,“我去拿引魂香的材料。”
小雅拽住她的衣角:“阿姐…别去…”
“雅儿乖。”林薇蹲下来,替她擦掉眼泪,“阿姐很快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去乱葬岗外的镇子,吃桂花糕,好不好?”
小雅抽了抽鼻子,点了点头。
墓室里再次安静下来。范无咎将引魂香装进香炉,又往里面撒了把朱砂。谢必安检查了一遍剑刃,将胖子的破刀别在腰间。楚瑶握着夏树的魂引,指尖微微发抖。
“走吧。”范无咎率先走向墓门,“天亮前必须回来。”
林薇最后看了一眼石棺里的夏树。他的睫毛动了动,似乎在做一个冗长的梦。她轻轻吻了吻他的手背,低声说:“夏树…等我。”
墓门被推开,霉味混着泥土腥气涌进来。四人鱼贯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石棺里,夏树的手指动了动。他梦见自己在一片火海里奔跑,身后是无数张狰狞的脸。他听见林薇在喊他的名字,听见楚瑶在哭,听见胖子的笑声…可他怎么也停不下来,怎么也抓不住那些温暖的手。
“阿宁…”他呢喃着,嘴角溢出一丝血。
夜明珠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他的泪痕照得清清楚楚。
而在古墓外,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