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穗穗拽着杨平安往家走,故意把脚步放得慢,嘴里唉声叹气“替姐发愁”的调调,活像老母鸡丢了一窝蛋,连路边的草都得被她叹蔫。
实则每句话都像精准投放的小刀,专往杨平安那点小心思上扎。
“姐,你说这周家村的风水是不是有点问题?周老太嫌你这嫌你那也就算了,前两天还出了件更离谱的事儿——”
“村长家那个周琴,不满意家里给说的亲事,你猜怎么着?她居然跑到咱村河边演了一出‘跳河殉情’!”
“结果好死不死,被路过的秦知青给捞上来了。这下可好,村长家直接闹到公社,非逼着秦知青娶她,说‘抱也抱了,摸也摸了,必须负责’!”
她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向杨平安。
果然,刚才还因为周家的冷遇而蔫头耷脑的人,一听到“逼娶”这两个字,耳朵“唰”地就竖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彩。
彦穗穗搓着手哈气,语气那叫一个惋惜,仿佛真是替秦知青不值:
“姐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秦知青多好一个人,热心肠救了个麻烦,反倒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了!我听知青点的人说,他回城的指标都快下来了,开春就能走,现在全泡汤了!”
她凑近杨平安,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分享什么惊天秘闻:
“知青点都传遍了,说秦知青这是救人救出个祖宗!谁不知道周琴追了他大半年,人家压根没搭理她?
这哪是跳河,分明是看准了时机‘精准投河’,玩的就是一手道德绑架,想用结婚证把人拴死!”
“周琴那个蠢货!”
杨平安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又刻薄,眼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幸灾乐祸——
她正愁没招彻底绑定周建斌呢,一听周琴这“成功案例”,脑子里的算盘瞬间打得噼啪响。
“她以为结婚就能拴住一个心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做她的春秋大梦!秦知青明年可是要考……”
话说到一半,杨平安猛地捂住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
坏了!怎么把上辈子才知道的高考消息秃噜出来了?
她紧张地偷瞄彦穗穗,见对方正专心致志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似乎完全没留意,这才偷偷松了口气。
可那点因为“预知未来”而产生的优越感和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模仿此法、成功拿下周建斌的光明未来。
彦穗穗用余光瞥见她这副蠢相,心里冷笑连连——
鱼饵撒下去,蠢鱼果然上钩了!
这又蠢又坏的玩意儿,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
她摸了摸兜里空荡荡的票夹,眼底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
只要杨平安敢有样学样对周建斌耍花样,周建斌兜里那张凤凰牌自行车票,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第二天傍晚,知青点屋檐下。
彦穗穗假借复习之名,蹲在那儿翻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耳朵却竖得老高。
捕捉着屋里知青们关于周琴和秦知青事件的最新进展——
听说村长家派人天天在知青点“站岗”,秦知青都快有家不敢回了。
“穗穗同志,天冷,喝点热水吧。”旁边的王知青递过来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脸上带着朴实的笑意。
彦穗穗刚想接过,铁蛋的弹窗如同警报般疯狂闪烁起来,电子音激动得快要破音:
【宿主!速来吃第一手热瓜!杨平安潜伏在周家柴火垛后面,看样子是要复刻周琴的‘碰瓷逼婚’剧本!现场直播即将开始!】
彦穗穗手里的书差点脱手,她赶紧攥紧,对着王知青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王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妈让我赶紧回去喂鸡,催得急,我先走了哈!”
话音未落,人已经像颗小炮弹似的冲了出去,棉鞋踩在冻土上“噔噔”作响——
知青点的二手瓜哪有亲临“女主碰瓷翻车现场”来得刺激!
另一边,周家柴火垛后。
杨平安缩在冰冷的阴影里,牙齿把下唇咬得没了血色,棉袄领子被她揪得皱巴巴。
冷风卷着柴火碎屑往她脸上扑,鼻尖冻得通红,但心里那股急火却烧得她浑身燥热——
连续两次在周家“表现”失利,周建斌看她眼神越来越冷,周老太的嫌弃更是明晃晃写在脸上。
再拖下去,她看中的这支“万元户潜力股”就要飞了!
更让她恨得牙痒的是周小四那几个小畜生,上次厨房之仇,手背上的疤还在呢!
这口气不出,她意难平!
各种怨毒和不甘,混合着对“周家女主人”位置的极度渴望,在她脑子里煮成一锅粥,烧得她理智全无!
只有尽快嫁进去,把周建斌的钱攥在手里,把周老太和那几个小崽子狠狠踩在脚下,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她哆哆嗦嗦地从棉袄内衬里摸出半块珍藏的胭脂——
还是去年过年好不容易攒钱买的,早就干硬得像块土坷垃。
她拼命哈气,用指温把它勉强揉开,然后往两边颧骨上胡乱拍了两下。
那效果……活像年画里涂多了腮红的娃娃,她自己还觉得美得很。
她又故意把辫子扯松几缕,让碎发垂下来遮住部分脸颊,营造一种“凌乱美”。
再使劲把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脖子上那道她自己昨晚偷偷掐出来的红痕——
位置精心挑选,既显眼,又带着点暧昧的遐想空间。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
杨平安立刻屏住呼吸,往柴火垛后又缩了缩,眼睛却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住路口。
眼看周建斌推着自行车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经过柴火垛。
她突然“哎哟”一声,抱着肚子就蹲了下去,声音虚弱又痛苦,拿捏得恰到好处:
“建斌哥……是、是你吗?我……我肚子突然好疼……刚想来帮大娘搬点柴火,好像闪到腰了,动不了了……”
周建斌闻声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过来——
又是杨平安!
这女人还有完没完?
天天变着法往他身边凑,简直阴魂不散!
他刚想冷硬地让她自己去找他妈,就见杨平安仿佛虚弱得站不稳,整个人突然软软地向前一扑。
精准地栽进他怀里,一只手还“下意识”地紧紧勾住了他的脖子!
脸上那劣质的胭脂,结结实实地蹭在了他雪白的衬衫领口上,留下一大片刺眼的红痕,在那一片整洁中显得格外扎眼,引人遐思。
周建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搞得后退半步,公文包“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账本散落一地。
他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刚要发力把这牛皮糖从身上撕下来,就听见身后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哄闹声!
原来周家村下工的老少爷们正好路过,扛着锄头拎着筐,瞬间就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堪比一千只鸭子:
“哟嗬!建斌!可以啊!搁这儿跟杨家姑娘演哪出呢?《墙头马上》还是《柴垛情深》啊?”
“啧啧啧,抱得这么紧,让人姑娘家以后咋说婆家?建斌你可不能学那陈世美,得负责啊!”
“前头周琴刚跳完河,你这又搂上了?咱们村今年桃花运这么旺?建斌,是爷们就得认账!”
杨平安的脸瞬间红透(这次有胭脂助攻),非但没松手,反而往周建斌怀里缩得更深。
指尖还悄悄在他后背掐了一下,暗示意味十足。
她带着哭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我、我不是有意的……就是摔了一下……现在被大家都看见了,我……我没脸活了……”
这话更是点燃了围观群众的热情,几个好事的婶子立马围上来。
一边“安慰”杨平安,一边给周建斌施加压力:
“平安姑娘别怕!建斌是吃公家饭的,最讲道理了!”
“就是就是!这事儿必须得有个说法!不然对你名声不好,对建斌影响更坏!”
周建斌的脸黑得如同锅底,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现在推开她,就是坐实了“占便宜不认账”的恶名,村里唾沫星子能淹死他,公社的先进也别想了;
可不推开,这口被算计的恶气实在咽不下去!他牙关紧咬,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