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像无数冰冷的针,扎在每一个暴露的皮肤上。几辆警车悄无声息地滑进砖窑厂边缘的雪窝子里,如同蛰伏的猛虎。引擎熄灭,刺骨的寒意立刻从车门缝隙、从每一个毛孔里钻进来。
李铁军第一个推开车门,冰冷的空气呛得他喉咙发紧。他做了个手势,后面几辆车的车门也无声地打开,十几个身影迅速聚拢过来,呼出的白气在黑暗中凝成一团,又瞬间被风吹散。没有人说话,只有雪片簌簌落地的声响,以及皮靴踩进深雪时那种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空气绷紧得像拉满的弓弦。
“小张,带三个人,绕到后面,堵住后路!其他人,跟我来!”李铁军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冰锥一样穿透风雪。他裹紧了棉袄领子,拔出了腰间的配枪,冰冷的枪柄握在手里,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那座巨大的、如同坟冢般的窑洞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洞口一片死寂的黑暗,与昨夜青山所见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是窑洞门口那一片被踩踏得泥泞不堪的雪地,此刻又被新雪覆盖了大半,只留下些微凌乱的痕迹。
队伍在李铁军的带领下,如同融进雪地的影子,弓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窑洞包抄过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积雪里,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在呼啸的风声中几不可闻。
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到了极限,手指紧紧扣着扳机护圈,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洞口。
窑洞内。
昏黄的煤油灯在角落里摇曳,勉强驱散一小片黑暗。空气里弥漫着劣质烟草、汗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两个留守的壮汉——正是昨夜搬货的那两个——缩在靠近洞口避风处的一个破铁桶改成的简易火盆旁。铁桶里烧着几块捡来的木头和煤渣,微弱的红光映着两张冻得发青、胡子拉碴的脸。
其中一个叫老沙的,搓着几乎冻僵的手,凑近那点可怜的热源,嘴里骂骂咧咧:“操他娘的,这鬼地方,比冰窖还冷!赵卫星那小子倒好,拍屁股回城暖和去了,留咱俩在这喝西北风!”他裹紧了身上脏兮兮的棉袄,那棉袄硬邦邦的,根本挡不住窑洞里那股子阴冷潮湿的寒气。
另一个叫二柱的汉子,正用一根细木棍扒拉着火盆里半死不活的火苗,试图让它燃旺些,闻言闷声道:“少说两句吧沙哥,让里头那两位听见不好。”他朝窑洞深处努了努嘴,声音压得更低,“再说,这趟货……值钱着呢,老头子交代得死死的,咱俩得把眼睛瞪圆喽。”
老沙撇撇嘴,显然对“里头那两位”也有些忌惮,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值钱?值钱顶个屁用!又不能当被子盖!冻死球了,啥钱也没命花!”
他烦躁地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两根被压扁的烟卷,递给二柱一根,自己叼上一根,凑到火盆边点燃,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辛辣的味道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烟都他妈快冻成冰棍了……你说咱们能得多少好处?”
二柱没接话,只是闷头抽烟,火光在他粗糙的脸上明明灭灭,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麻木。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猛地灌进窑洞,卷起地上的尘土和雪沫,吹得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摇晃,几乎熄灭。洞口那块被用作挡风的破旧厚门帘,被风掀起了一角。
“操!”老沙被风呛得咳嗽起来,骂骂咧咧地站起身,“这破门帘,跟纸糊的似的……”他裹紧棉袄,骂骂咧咧地朝洞口走去,准备把门帘重新掖好。
就在他靠近洞口,弯腰去整理那被风吹乱的门帘时——
“砰!”
一声巨响!
不是风声,是硬物猛烈撞击门板的爆裂声!紧接着,那扇看似沉重的木门,连同上面挂着的粗大铁链和锁头,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碎裂的木屑和铁链的哗啦声瞬间炸响!
刺骨的寒风和密集的雪片,裹挟着一片耀眼的手电强光,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猛地灌满了洞口!
老沙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掀得向后踉跄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冰冷的泥地上,耳朵里嗡嗡作响,完全懵了。
“不许动!警察!”
刺眼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数道利剑,瞬间刺破窑洞内昏黄的黑暗,精准地钉在老沙和二柱身上,将他们惊骇扭曲的表情照得纤毫毕现!
“手抱头!趴下!!” 炸雷般的吼声在狭窄的窑洞里激荡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杀气。
二柱的反应比懵住的老沙快了一瞬,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腰间别着的家伙,身体刚动,一道黑影已如猎豹般从强光后猛扑而至!是冲在最前面的李铁军!
李铁军一个迅猛的擒拿手,精准地扣住二柱的手腕,同时膝盖狠狠顶在他后腰上。二柱只觉得一股剧痛从脊椎炸开,闷哼一声,身不由己地被巨大的力量掼倒在地,脸重重砸在冰冷的泥地上,嘴里瞬间尝到了泥土和血腥味。冰冷的枪口随即死死抵住了他的后脑勺。
“动一下试试!” 李铁军的声音像淬了冰。
另一边,另外两名刑警也闪电般制住了还在地上发懵的老沙,粗暴地将他脸朝下死死按住,冰冷的钢制手铐“咔嚓”一声锁紧了他的双腕。
“后路封死!交叉火力!封锁洞口!” 李铁军的命令短促有力,在风雪呼啸的背景音下格外清晰。后续冲入的刑警立刻散开,依托着窑洞内堆积的杂物和墙体形成战术队形,数支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窑洞深处那片煤油灯光勉强照亮的幽暗区域。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探照灯,紧张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光束里尘埃飞舞。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否则后果自负!” 一个刑警对着深处厉声喊话,声音在窑洞的拱顶下嗡嗡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