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柱合会议的议事厅内,气氛却与往常的严肃截然不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兴奋和难以置信的躁动。
炼狱杏寿郎双手抱胸,眉头紧锁,洪亮的嗓音带着残余的震撼,反复念叨:“唔姆!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那种感觉……该如何形容!”
不死川实弥难得没有不耐烦,抱着胳膊,眼神放空,似乎在努力回忆:“啧……那家伙……临走的时候……”
宇髄天元用指尖轻轻敲着额头,一脸回味无穷:“何等的……惊心动魄!超越了一切华丽的词汇!本以为他平平无奇,没想到竟是如此……如此瑰宝藏于顽石之下!”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声音却带着奇异的波澜:“阿弥陀佛……老衲虽目不能视,却仿佛‘见’到了一轮清辉破开迷雾……此等气质,实非俗世能有……”
甘露寺蜜璃双手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还在激动地比划:“对吧对吧!忍小姐没看到真是太可惜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像落满了星尘!皮肤好像会发光!整个人……整个人漂亮得不像是真人!比我见过的所有女孩子加起来还要好看!”
连富冈义勇都难得地加入了讨论,虽然只有几个字:“…嗯。很…不一样。”
伊黑小芭内沉默地点了点头,镝丸也好奇地昂起头。时透无一郎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大家为什么这么激动。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围绕着那个刚刚离去的男人,以及他最后展露的、那惊鸿一瞥的绝世容颜,语气中充满了惊叹、困惑和一种被美貌直击后的懵然。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刚刚踏入议事厅的蝴蝶忍,则彻底愣住了。
她脸上惯常的温柔笑容僵在嘴角,紫色的眼眸中写满了大大的问号和茫然。
她看着激动不已的甘露寺蜜璃,又看看一脸“此生无憾”表情的宇髄天元,再看看连不死川和富冈都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中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他们到底在说谁? 哪个“他”? 哪个“家伙”? 什么“漂亮”?“瑰宝”?“清辉”?
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她只是像往常一样,按时来开会而已,怎么感觉好像错过了一个世界?
“那个……”蝴蝶忍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迟疑,“大家……在讨论什么?谁……走了?而且……漂亮?”
她的问题让热烈的讨论戛然而止。
众柱齐刷刷地看向她,脸上同时露出了“啊,你居然不知道?”的混合着惊讶和遗憾的表情。
甘露寺蜜璃更是扑过来,抓住她的手,用带着无比惋惜的语气说道:“忍小姐!就是你之前‘请’来的那位先生啊!他今天早上走了!然后……然后他……哎呀!总之你没看到他最后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
蝴蝶忍:“……?”
她看着同伴们那一张张依旧残留着震撼和兴奋的脸,又想起那个男人平日里那副平淡无波、甚至有些讨嫌的样子,再结合“漂亮”、“瑰宝”这些词汇……
她只觉得更加混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蝴蝶忍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描述,心中的困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那个沉默寡言、行为古怪、甚至让她屡次吃瘪的男人……怎么可能和“漂亮得不像真人”、“瑰宝”、“清辉”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
她压下心头的混乱,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紫色的眼眸微微眯起,看向依旧沉浸在激动情绪中的甘露寺蜜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那么,为什么唯独没有叫我呢?”
既然是这样的“盛况”,为什么所有人都去送了,偏偏瞒着她?
甘露寺蜜璃被问得一怔,脸上兴奋的表情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心虚和慌乱。
她松开抓着蝴蝶忍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歉意:
“对、对不起,忍小姐……是、是我提议不要告诉你的……”
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蝴蝶忍一眼,小声解释道:
“我们……我们怕你还在生气……就没敢告诉你……”
“生气?”蝴蝶忍眉梢微挑,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柔,却无端让人感到一丝压力,“我为什么要生气?”
甘露寺蜜璃的声音更小了,几乎像蚊子哼哼:“就是……就是之前……他那样对您……不回信……还有……还有那些误会……我们以为您肯定不想再见到他了……所以……所以觉得不告诉您他会离开的消息比较好……免得您知道了又不开心……”
她的解释断断续续,却清晰地表达了其他柱们当时的想法——
他们以为蝴蝶忍对那个男人余怒未消,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或者惹她更加不快,索性就瞒着她进行了这次“送行”。
蝴蝶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却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
怕她生气? 所以选择瞒着她?
她看着甘露寺那副做错了事般的样子,又扫过其他柱们或多或少带着点赞同和“幸好没叫她”神情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烦躁。
他们以为他们很了解她的情绪? 他们以为她蝴蝶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人、一件事左右,以至于连基本的告别都无法面对的人吗?
还是说……在他们眼中,她对于那个男人的“在意”,已经明显到了需要被如此小心翼翼对待的程度?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将心中那点翻涌的异样情绪压下,脸上重新绽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靥,语气轻快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没关系的,蜜璃,还有大家,谢谢你们为我考虑。”
她巧妙地用“谢谢”将这件事定性为同伴的关心,而不是指责他们的隐瞒。
“不过,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
她微笑着,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还请务必告诉我一声。毕竟,那位先生也算是对我有‘救命之恩’呢,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道声谢的,不是吗?”
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既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只是,在无人察觉的心底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被排除在外的微妙感,如同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而上。
她终究,是错过了亲眼见证他们口中那“惊心动魄”一幕的机会。 也错过了,与他最后的、正式的告别。
蝴蝶忍脸上依旧挂着那无可挑剔的温柔笑容,仿佛刚才的插曲并未在她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她轻轻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用一如既往的、从容不迫的语气继续说道:
“说起来,也确实到了该去各分部视察的日子了呢。”
她的目光似乎落在虚空中的某处,带着例行公事的考量。
“既然那位先生已经回去了,”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异常。
“那我正好借这次视察,亲自去他所在的那个小镇分部看看吧。”
她像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极其合理且正当的理由,唇角微扬:
“毕竟,他也在那里工作,提供了不少品质不错的药材。于公于私,我都该去亲眼看看情况,确认一下后续的药材供应是否顺畅,分部运转是否良好。”
这番话合情合理,完全符合她作为虫柱、负责蝶屋事务的职责范围。
将一次可能掺杂了私人目的的行程,完美地包装成了纯粹的工作需要。
炼狱杏寿郎不疑有他,立刻表示支持:“唔姆!蝴蝶考虑得周到!确实应该去看看!”
不死川实弥也没多想,只是“嗯”了一声。
宇髄天元点头:“华丽的视察,正合时宜。” 其他人自然也无人反对。
唯有甘露寺蜜璃眨了眨大眼睛,看着蝴蝶忍那完美无瑕的侧脸,心里隐隐觉得,忍小姐这个“视察”的时机和地点,似乎有点过于“巧合”了。
但她看着蝴蝶忍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又把这点小小的疑虑咽了回去。
蝴蝶忍不再多言,微笑着将话题引回了接下来的冬季部署细节上,仿佛刚才的决定只是日程表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然而,在她平静的外表下,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晰的、名为“探究”与“不甘”的念头,已经悄然生根。
她倒要亲眼去看看。 那个能让所有柱都为之失语、赞不绝口的“漂亮”,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个一次次无视她、最后却留下一个谜团般背影的男人,他所在的、他选择回归的地方,又是什么样子?
这次视察,她势在必行。
他离开鬼杀队总部,踏入蜿蜒的山路不久,原本只是阴沉的天色便开始有了变化。
细碎的、如同盐粒般的雪沫,悄无声息地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下来。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便密集起来,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山林间寂静无声,唯有雪落时那极其细微的簌簌声响,以及他脚下踩在逐渐积起的薄雪上发出的“嘎吱”声。
雪花落在他黑色的衣袍上,落在他略显凌乱的发间,带来冰凉的触感。
但他对此毫无感触。
寒冷?于他而言,与温暖并无区别,只是能量存在的不同形式。
雪景?在他漫长的、跨越维度的视野中,这不过是无数星球上无数次重复的寻常气象更迭之一。
他没有驻足欣赏,也没有加快脚步寻找避雪之处。
只是维持着那恒定不变的、不紧不慢的步伐,继续向着记忆中小镇的方向走去。
雪花在他周身飞舞,将他走过的足迹一点点覆盖、抹平。
仿佛他这个人,也即将被这场初雪,彻底从鬼杀队总部的记忆中抹去痕迹。
他的身影在越来越大的雪幕中,渐渐变得模糊,最终化作一个移动的黑点,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归途风雪,于他,不过是又一段无需在意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