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在分部食堂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进行。
甘露寺蜜璃几乎是全程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饭菜,用近乎机械的速度默默吃着。
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对面(或者说斜对面)那个男人,生怕多看一秒,自己那不争气的鼻子又会产生什么异动,或者心脏会因为承受不住那种美貌的冲击而罢工。
她只觉得这顿饭吃得前所未有的紧张和……饱受折磨(虽然是甜蜜的折磨)。
而被“强制”带来的男主角,则践行了他之前“不想吃”、“吃不下”的宣言。
他面前餐具摆放整齐,但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神放空,仿佛眼前的食物和周围的人都不存在,打定主意要当一尊不合时宜的摆设。
然而,蝴蝶忍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她像是早有预谋,特意选择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无害的招牌笑容,仿佛只是一位热情好客的主人。
“先生,尝尝这个炖菜,分部厨娘的拿手菜呢。”
她声音轻柔,一边说着,一边非常自然地用公筷夹起一筷子色泽诱人的蔬菜,不容拒绝地放到了他空空如也的碗里。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毫无反应。
蝴蝶忍也不恼,继续笑吟吟地,又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过去:“这里的鱼也很新鲜,是从附近河里刚捞上来的。”
碗里的菜堆起来了一点,他依旧不动如山,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甘露寺虽然不敢抬头,但眼角的余光却能瞥见忍小姐不断夹菜的动作,以及那位先生如同老僧入定般的抗拒。
她心里暗暗着急,又觉得这气氛诡异得让人坐立难安。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紫眸中闪过一丝“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微光。
下一次,当她再次夹起一块豆腐,试图放入他碗中,而他还是毫无接纳之意时,她的左手,悄无声息地、极其精准地,从桌子下方探了过去,在他腰侧最不经碰的软肉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
他整个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震颤了一下,像是被电流击中,一直维持的平静表情瞬间破裂,眉头猛地蹙紧,嘴角甚至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轻微抽搐了一下。
他倏地转过头,看向身旁依旧笑得一脸温柔的蝴蝶忍,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无声的控诉。
蝴蝶忍迎着他的目光,笑容越发甜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慢条斯理地问:“吃、吗?”
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可以继续不吃,但我也可以继续掐。看谁先受不了。
“……”
他死死地瞪着她,胸口微微起伏,似乎在强压着某种情绪。
僵持了大约五秒,在蝴蝶忍的手指暗示性地又要动作时,他终于败下阵来。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屈辱感,拿起了桌上的筷子,夹起了碗里那块该死的、冰冷的豆腐,塞进了嘴里,机械地咀嚼起来。
表情,如同在吞咽毒药。
蝴蝶忍满意地收回了“作案”的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用愉快的语调说着:“对吧?味道还不错吧?”
甘露寺虽然没看到桌子底下的小动作,但明显感觉到那位先生突然开始吃饭了,而且忍小姐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她虽然不明所以,但也暗暗松了口气。
这顿午饭,就在甘露寺的目不斜视、男人的味同嚼蜡、以及蝴蝶忍“温柔”的胁迫下,缓慢而诡异地进行着。
午餐在一种诡异而安静的氛围中持续着,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甘露寺蜜璃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那个从刚才起就盘旋在脑海里的、让她坐立不安的疑问,终于还是按捺不住。
她趁着夹菜的间隙,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对面(主要是看蝴蝶忍),然后立刻低下头,用几乎像蚊子哼哼般、但又足以让桌边两人听清的音量,怯生生地问出了口:
“忍小姐……先生,你们……在秘密交往吗……?”
这句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几乎是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坐在蝴蝶忍旁边的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用一种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今天天气不好”的语调,毫不犹豫地、清晰地回答道:
“那还是杀了我吧。”
“……”
空气瞬间凝固。
甘露寺猛地噎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位先生,完全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如此决绝甚至带着点“悲壮”的否认。
而坐在他旁边的蝴蝶忍,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僵住,随即,那紫水晶般的眼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
下一秒,在桌子下方,她手中原本用来吃饭的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而迅速地、用筷子头 直捅 向他的腰侧肾脏位置!
当然,力道控制得极好,并非真的要造成伤害,但那突如其来的、尖锐的触感,还是让他整个身体猛地一绷,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倏地转头看向蝴蝶忍。
蝴蝶忍脸上依旧挂着笑,但那双眼睛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死亡警告: “您就算要说拒绝话就不能说漂亮点吗?”
感受到腰间那筷子头传来的、仿佛随时会加重力道的威胁,以及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他僵持了一秒。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立刻转回头,面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甘露寺,脸上的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更加古井无波,用同样平稳的语调,飞快地、从善如流地改口:
“哦,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仿佛在背诵标准答案,“忍大人适合更好的人。”
这句话虽然依旧是拒绝,但听起来总算顺耳了许多,至少像句人话,也给了双方(主要是蝴蝶忍)一个台阶下。
蝴蝶忍这才慢条斯理地收回了作案工具——
那根筷子,甚至还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筷尖(仿佛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然后对着甘露寺露出了一个“你看他就是这样不会说话”的无奈笑容。
“蜜璃,别听他胡说,”
她语气轻松地解释道,“我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同事而已。”
甘露寺看着这一幕,虽然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那位先生改口的速度和忍小姐那“温柔”的警告)。
但听到这个解释,还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更加确信——这两人之间,绝对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而那位刚刚经历了一场“腰子危机”的男人,则默默地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味同嚼蜡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只是这次,他的坐姿似乎比刚才更加挺直(或者说僵硬)了一些。
经过甘露寺那石破天惊的一问,以及随之而来的“腰子警告”后,餐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甘露寺是再也不敢多问一个字,埋头苦吃,只想赶紧结束这顿让她心脏备受考验的午餐。
而那位被迫进食的男人,则像是开启了某种加速程序,以与他平日沉稳作风截然不同的速度,迅速且机械地将碗里被蝴蝶忍“赏赐”的饭菜扒拉干净,仿佛完成任务一般。
刚一吃完,他立刻放下筷子,像是多待一秒都是煎熬,站起身就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的脚步还没迈出去,蝴蝶忍那带着笑意的、轻柔的嗓音便再次响起,如同最纤细却也最坚韧的丝线,绊住了他的脚步:
“那等我们吃完……”
她微微歪头,看向他,紫眸中流转着不容置疑的光彩,“不送送嘛?”
不是疑问句,是带着期待和一点点理所当然的要求。
“……”
他起身的动作僵在半空中,背对着她们,看不到表情,但整个背影都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无奈和“怎么还没完”的窒息感。
空气凝固了几秒。
最终,在蝴蝶忍那无声却强大的压力下,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按了回去,一声不吭地,又原样坐回了之前的座位上。
只是这一次,他坐得比之前更加笔直,也更加沉默,双手放在膝盖上,眼帘低垂,彻底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信息输入,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尊没有生命、没有情绪、只是暂时占据了这个座位的雕像。
他在用这种极致的静态,表达着最后的、无言的抗议和消极配合。
蝴蝶忍对他这副样子似乎早已习惯,甚至觉得有些有趣。她不再看他,转而语气轻快地对还在努力吃饭的甘露寺说:“蜜璃,慢慢吃,不用着急哦。”
仿佛刚才那个强行把人留下的不是她一样。
甘露寺看着那位瞬间进入“省电模式”的先生,又看看一脸云淡风轻的忍小姐,只能默默地在心里感叹:
忍小姐……真的好厉害啊……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么对他,但他无所谓了,他只想赶紧送走这个女人,太麻烦了。